他看女儿脸色有些蔫蔫的,便认真地看着她:“你把这个建筑项目当作什么?” 当作什么?陶南风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难道不是一件作品、五栋建筑、所有职工的希望吗? 陶守信:“你把建筑项目当成事业,对不对?” 陶南风点点头:“对!” “可是,别人只是把它当成工作。” 听到这话,陶南风若有所悟。 设计院的人把建筑设计当成工作,拿多少钱、做多少事,一切都讲究按照流程办事,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只要把自己份内的任务完成就行。 建筑师根据任务书做建筑初步设计,结构师根据初步设计图与地质勘察报告进行计算,确定基础形式与结构,梁、板、柱、砌体结构的构造做法。 地质是否有异常,那是勘测组负责的内容,与结构组有什么关系? 哪怕真的出了问题,追责下来也是勘测组的问题。 当然勘测组的人也能解释:我们按照科学章程进行,这条软弱地层的存在完全是意外,属于特殊情况。 至于拖延施工进度、影响房屋质量……设计院、施工队都没有错,吃亏的是毛巾厂那些伸长脖子等着分房子的职工。 陶守信抬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年青时,我也和你一样,每一件建筑作品都是我的孩子,会拼尽全力去完成。可是慢慢地,打交道的人越来越多,遇到的项目越来越复杂,个人的力量太微小,只能学会在团队中厘清权责,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可是,我却感觉自己离当初年少的梦想越来越远。”陶守信怅然若失。 停顿片刻,他语重心长地对陶南风说:“想要守住自己的梦想,那就必须坚持到底、忍受孤独,这条路……不容易啊。” 父亲的话让陶南风心中生出一股锐气。 如果只是一份工作,她何必读研?直接回农场当基建科科长,领丰厚的工资、过优渥的生活,与向北相亲相爱不好吗? 建筑对她而言,不是工作,而是事业、是理想。 她想成为建筑大师,成为建造广厦千万间,实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那个人。 哪怕被人质疑、哪怕被人诟病、哪怕被人痛骂,她都必须咬牙走下去,坚持到底! 勘察组半天没有新消息,按照市里给出的时间,施工队拿到蓝图便开始施工。 场地平整,地基夯实,放线,挖槽……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眼看着基础垫层完工,从开挖现场来看,半点异常都没有。什么软弱土层?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一天,在办公楼一楼教室上完课,陶南风抱着课本刚走到门厅,便听到二楼楼梯口传来争论声。 “陶教授,增补勘探点的事情到底进展怎么样?” “还没收到消息。” “你可真是的!咱们系部和设计院是合作关系,你搞这么认真做什么?” “欧阳教授,认真有错吗?” “没错!您一点儿也没错!你们建筑组倒是完成了任务,就是害得我们结构组现在的心都悬着,就怕还得改方案。开学了大家事情都多,您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父亲帮自己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陶南风咬着唇,心里有些不好受。 刚下课从教室出来的研究生听到导师们的争吵,一个个挤在走廊不敢乱动,悄悄议论着。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