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这世界上。 但对孩子们来说,外来人是件很新奇的事情。 他们多数生于斯长于斯,也许一辈子连公社都不会去,城市就更是天方夜谭的遥远。 城里来的人,成了唯一可接近的途径,因此小朋友们掩盖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已经互相推搡好几天,总算推举出来搭话的人——一个光头的小男孩。 天气转热,小男孩光着膀子,肋骨瘦巴巴的,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过,胸膛被挠出血。 他的普通话不大标准,却很自信道:“我叫西瓜皮。” 许淑宁不由得嘴角上扬,倒不是觉得好笑,而是可爱。 她弯下腰道:“我叫许淑宁。” 梁孟津有样学样做完自我介绍,又掏口袋说:“请你吃糖。” 他知道自己弱,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不要在大锅饭上搞特殊的忌讳,每天都会吃个鸡蛋,像饼干之类的更是没断过。 上工的时候兜里总是揣着,隔三差五就要吃一点。 因此对他来说,口粮是稀疏平常的东西。 但对队里的孩子们来说不一样。 西瓜皮约莫是孩子王,很有领导风范,抡起石头就砸。 玻璃纸一拆,好端端的糖已经是稀巴碎,却人人都能尝到点味道。 梁孟津看着心里不好受,摩挲着手欲言又止。 许淑宁看出他的念头来,赶紧扯一下他说:“要干活了。” 梁孟津回过神来,想起父母的嘱咐,叹口气说:“谢谢。” 这种感谢,也让人觉得沉重,许淑宁勉强笑笑说:“走吧。” 她记得在西平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其实算一般,但来到大队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正的艰苦是这样,让人连抱怨都觉得羞耻。 像梁孟津这样的出身,会有兼济天下的念头更是正常,他沉默不言拎着水桶往前走,过会说:“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标语,落实到他身上就只是字,十五岁的少年,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他手无缚鸡之力,于现状并没有任何意义。 或者说,脱离家庭环境,他也无非是最普通的人。 许淑宁察觉到他的沮丧,扭过头说:“起码你拎的是重的那边。”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着扁担,总有个轻重之分,他尽量承担更累的那部分,不得不说是十分贴心。 人生在世,能做的无非都是小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大英雄,许淑宁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鼓励道:“你帮了我。” 梁孟津具有良好的品德,这在他看来不过是以男人的身份作出的选择,压根谈不上什么帮。 但此时此刻,还是让他得到些许安慰,仿佛自己的形象也高大许多,整个人松口气。 那种颓唐一扫而空,才有年轻人的气质。 许淑宁觉得他还是应该更朝气蓬勃一点,说:“下午摘粽叶,你去吗?” 很快要端午,大家琢磨着包点粽子,但都很忙,她索性承担起准备工作。 梁孟津怎么可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干活,马上点点头。 吃过午饭,他们背着筐上山去。 这时候能出来忙活的,也多半还是早上那群孩子,双方自然巧遇。 西瓜皮看到梁孟津眼睛一亮,挥着手叫大家帮忙,很快薅满满一筐的粽叶来。 梁孟津多少有些茫然,他局促地说着“不用不用”,却没能成功拒绝,明明是被帮助的那个,反而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许淑宁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个劲道:“没事没事,我们自己来。” 但对着小孩子,态度没办法太强硬,况且彼此还有沟通障碍——方言和普通话之间是一道天堑。 如此一来,就好像占谁的便宜似的。 梁孟津可不是这种人,立刻伸手掏口袋。 西瓜皮本意是感谢他早上的糖,手在衣角上搓搓,到底没能扛得住渴望接过去,还是早上的如法炮制。 哪怕一人一点碎角,吃得也很开心。 梁孟津更是喜悦,拍拍身上的灰要走。 谁知道西瓜皮拽住他说:“有红角子。” 红……饺子? 梁孟津心想本地还真是稀奇,居然连饺子都有红色的,但再怎么说也是粮食做的,他哪能要啊。 他道:“不用,你们自己吃吧。”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