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陈传文做早饭的日子,他轻轻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开关门。 院子里的寂静被打破, 阳光从云缝隙里想要钻出来,知青宿舍很快有袅袅炊烟升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才是新一天的号角。 整个院子热闹起来, 被关一晚上的鸡鸭们满地跑, 欢快得不知道其中几只的死期即将到来。 因为家家户户养家畜的数量都有限,为了利益的最大化, 肯定要养能下蛋的母鸡母鸭。 但买回来小仔们的时候, 谁都不知道哪只是公是母, 只能凭运气而已,或者有经验老道的人掌眼。 知青们两样都缺乏, 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拢共有五只公鸡三只公鸭。 再养着, 等于是浪费粮食,他们早就在心里磨刀。 只是这年头要吃肉, 总觉得要挑个时间, 没赶上过节好像不配吃。 加上这几天是农闲, 体力消耗没有那么大, 所以经过一致投票,他们决定回头抢水的时候再杀。 抢水是农民们的大事。 因为最近是本地不下雨的季节, 可晚稻刚种下去没多久,要是没灌溉好, 肯定影响收成。 但附近几个大队都要用水, 有限的资源就变得紧张。 按照左邻右舍的说法,年年都要打好几架, 困难时期还打死过。 这种肯定会起冲突的事,是避免不了的,因为乡下是讲宗族观念的地方。 尤其是这儿,更加传统守旧,甭管私底下有什么矛盾,一致对外的时候不含糊。 知青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躲在后头,硬着头皮一直等着。 到日子,大队长振臂一呼,夜里整个大队的男人们整装待发。 怎么看怎么吓人,齐晴雨拽着哥哥说:“必须要去啊?” 齐阳明也是头一回参加,自己茫然无措得很,还要安慰妹妹说:“没事的。” 他也打听过,打起来的情况在少数,毕竟安定团结是第一,位于山泉的上游和下游们的几个大队之间也会错开时间。 除非是实在干得厉害,大家才会急红眼。 这话,许淑宁也在对郭永年说,只是更强调道:“千万别出头,管好你自己知道吗?” 郭永年爱见义勇为,这个脾气是没法改,看到人家挨打一准往上冲。 他只能挠挠头说:“我尽量吧。” 还尽量,许淑宁没好气道:“给我做到!” 郭永年哈哈笑两声,被踹一脚没敢再说话。 许淑宁对他是恨铁不成钢,扭过头板着脸道:“你不许学他。” 梁孟津倒是想,可没有这个本事,不知怎么有些惋惜说:“我也做不到啊。” 许淑宁耳朵尖听见,捶他说:“你以为打架就是英雄气概吗?那是蠢。” 跟她哥似的,打球愣是打到头上挨一板砖,骨折后在床上躺整个月。 梁孟津很少被人用“蠢”这个字,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看上去乖乖巧巧的样子。 十五岁嘛,本来就介于成年和幼稚之间,多关心是应该的,但陈传文仍旧多少有些不得劲道:“就我该被打是吗?” 怎么独独漏下他。 许淑宁上下打量道:“我相信你会照顾好自己的。” 理是如此,陈传文坚持道:“不觉得我更像是会受伤的那个吗?” 按他下乡以来的表现,还真是大有可能。 许淑宁都不知道说点什么,一言难尽道:“乌鸦嘴,快闭上吧。” 又无奈说:“你跟平常一样,知道吗?” 那不就是偷奸耍滑嘛,陈传文可不以为耻,挑眉说:“得令。” 亏他还能笑出来,许淑宁都替他们担心,主要是这些天听说的事故太多,仿佛抢水跟打仗差不多。 但去的人才知道,无非是挖水沟把山泉水引到田边而已,哪有这么夸张。 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许淑宁反正都是半信半疑,不过人四肢健全的回来是真的。 准确来说,除陈传文蹭破一块油皮外,其余三人都好端端的。 可陈传文的个性,那真是少一根头发丝都喊得死去活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移山了。 齐晴雨是一眼都不能多瞧他,控制着自己的白眼说:“省点力气吧你。” 陈传文就是鬼哭狼嚎上最不肯放弃,反而越发大声起来。 大家都当作是背景音而已,充耳不闻,毕竟现在还有更热闹的,那就是抓公鸡。 郭永年本来是自告奋勇,结果反被鸭在手背啄一口,罕见地痛得叫出声,心想待会就把鸡头啃了吃。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