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爱卿前来,正是要立下遗詔。」 两人心底皆大惊,赵高不动声色,但李斯已然面漏哀凄,道:「皇上!您是天子,绝不会有事的!」 皇帝摇头,慨乎言之:「丞相,执笔吧……」 李斯愁眉锁眼,看着一旁早就预备好的笔墨与詔书,木然,缓缓坐下,提笔沾墨。 他一边聆听皇帝的言语,一边执笔书写,当写到最后,皇帝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赵高,道:「赵爱卿,盖印吧。」 赵高恭恭敬敬,在写好皇帝遗言的詔书上盖上玉璽,此次巡游,赵高将玉璽仔细收藏绝不离身,那玉璽轻轻地「磕──」了声盖上詔书,便听见皇帝接着道:「好,赵爱卿,你将此詔转交使者传于扶苏,命他速回咸阳。」 「遵旨。」赵高在将玉璽与遗詔拿走时,视线不免与李斯交会。 在这个时候,李斯已然从赵高眼底读出了不祥的预感。 只是当他心念动摇,正想向秦皇说出内心的不安,赵高忽然档在他身前,笑道:「丞相,我们快出去吧,莫要打扰皇上休息。」 「可是──」 突然间,屋外闷雷乍响,「轰隆隆──」持续不断,天际白光闪现,映到屋里一阵亮一阵暗,李斯只见皇帝的嘴巴似乎在嘱咐最后的一句话,但却因为全被雷声掩盖所以丝毫听不见,雷声过后,皇帝彷彿已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垂下头、垂下了双臂。 仲夏的暴雨在这时候开始哗啦拉下起,阴暗的房内,结束一条乱世梟雄的生命。 李斯满目惊惧,仓惶上前察看了皇帝的鼻息,驀然噗通一声跪下,呜呼道:「──皇上!」 啜泣声中,只听身后有人出声道:「丞相真是我大秦一代忠臣良相,可惜啊,不久以后,赵高无法再于朝堂上看见您了。」 李斯诧异,猛一回头,便见赵高嘴角噙着难测的笑意,又对他道:「既然皇上……不,先皇选了大公子扶苏继位,那么大公子登基后势必起用蒙恬、蒙毅两兄弟做为心腹大臣,论功业谋略,我们比不上蒙恬,论民心与权力,我们也无法比蒙毅更得大公子的信任,新皇登基,又要让我们何以自处?」 赵高一字一句深深打击李斯的意志,他自秦朝初创前便为秦王嬴政股肱之臣,尽心尽力,出谋划策,无一刻不在为秦朝着想,他崇高的地位正象徵他付出的心血,他汲汲营营一辈子,难道最后落得被新皇罢黜这般悽惨的晚年? 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仍警告着他,使他喃喃低语道:「皇上已立下遗詔,尘埃落定──」 「可詔书的内容除了你我二人之外,还有谁知道?」 「莫非你想……」 赵高就在李斯六神无主的目光里微笑着,「先皇疼爱十八公子胡亥是眾所皆知,下官奉命教导公子胡亥学法数年,深知公子胡亥慈仁篤厚,重土轻财,所以先皇将皇位传于十八子,一点儿也不奇怪。」 虽然李斯早就料想赵高有这份心思,实际听见却还是难免惊惶,他吶吶道:「这是若仅凭你我之言,恐不能成。」 「──现在只差丞相您点头了。」 胡亥冷漠平淡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即便见胡亥走入房中,站在赵高身旁。 然而胡亥进门后只是远远瞧了死去的父亲一眼,没有其他。 这时候赵高衝着李斯笑道:「丞相,您可想好了?」 李斯瞪大双眼,看见赵高笑的那样自信,却又那样美,而且美的令人颤胆寒。 秦始皇三十七年夏,皇帝崩于巨鹿郡沙丘,丞相李斯唯恐政局动盪,密不发丧,并命人佯装皇帝处理政事,一行人从平原津日夜兼程赶回咸阳城, 同时,中车府令赵高奏请胡亥商量与李斯矫詔,因大公子扶苏时常上书诽谤,为子不孝,且与蒙恬戍守边关许久仍不能立功,为臣不忠,两人一併赐死。 回宫当日,赵高等人宣布遗詔立胡亥为皇帝,天下始知秦皇驾崩,享年五十。 至于原本由李斯代笔传位于扶苏的遗詔早在当时被赵高焚燬,成了天下间无法考究的绝大秘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