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 眾臣见赵高一人站在皇椅之前,支持者面现喜色,中立者却不仅开始担忧自己下场,只听赵高沉声道:「皇上命本相暂代朝政,诸位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暂代朝政四字对年轻的皇帝而言实在很是诡异,一连数日,群臣见皆是赵高站在皇椅之前发言,不少有心拥立新主的旧派臣子便暗中商议,打算逼近后宫,查清胡亥现状。 这日早朝完结,赵高便让三名大臣围着邀约出宫宴饮,赵高婉拒,不料竟有人死缠烂打,硬是将他拖在大殿上足足有半个时辰。 等赵高发觉苗头不对,立刻拔腿往后宫奔去,便见另一群大臣聚集在胡亥寝宫前,正欲与守门的侍卫推挤,打算强行进入寝宫。 赵高自然马上阻挡,假意胡亥正在寝宫当中,调集宫中护卫军,将在场大臣一个个「送」回府邸,才了结一场虚惊。 只是这几天赵高心事重重,致使他彻夜难眠,好几次想衝到望夷宫中去看胡亥在里头做甚,可一忆起道别前胡亥对他的信任,他就不再有这个念头。 无奈朝上其馀大臣却不让赵高得以安歇。 就在胡亥闭关望夷宫第五天,朝上便有传言赵高以酒色迷惑皇帝,让皇帝整日沉溺在酒池肉林中不可自拔,导致荒废国事,翌日,更传言赵高欲自立为帝,胁迫胡亥退位不成,便让早就买通的禁军侍卫将胡亥软禁在宫中虐待。 赵高对这些无的放矢的言论一笑置之,终于在一天一夜后不耐压力爆发,代皇上下旨诛杀所有造谣生事者以立朝纲,然而这旨意一出,更引发轩然大波。 这天已是第八天,赵高独自面对眾臣的排挤,纵然有不少被收买的官员帮他说话,可赵高对面那些虚情假意的笑脸却一点儿也不安慰,反而感觉到更严重的空虚,入夜以后,他忧思难寐,独身走到望夷宫外,遥遥远远凝视宫中细微的灯火。 那口口声声爱他宠他的皇帝此刻正在远端灯火之下,他知道他只要推开门,就能如愿看见对方熟悉的面孔,可是赵高的步伐在距离望夷宫门外十几丈的距离前就已经驻足不前。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夜露在他的发梢凝结成水珠而滴落,赵高才感觉寂寞的滋味实在太过可怕,怕的他浑身发颤。 就在此际,赵高听见身后一声声规律的脚步声朝自己接近,唯恐是那些追问胡亥下落的大臣,正想逃,便闻一声沙哑衰老的嗓音道:「子尧,是老夫。」 赵高猛一回头,濮阳先生正朝他露出善意的微笑,赵高只是僵在当场,默默看着濮阳先生走近他,拍拍他的肩膀,语带怜惜道:「孩子,这几天你受苦了。」 「先生……」赵高鼻子一酸,凝咽道:「您怎会在此?」 只见濮阳先生叹息着道:「老夫只是不愿见你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先生何出此言?」 「老夫夜观星象,见帝星闪烁不定,正是有小人蒙蔽之兆,一到咸阳,偶然耳闻皇上已多日不曾早朝,更无端印证了老夫的推想。」 赵高急道:「什么推想?」 濮阳先生却不回答,只是张目往望夷宫看去,「皇帝是否就在那处?」 赵高不语。听濮阳又道:「你可知皇帝在里头做些什么?」 这次不待赵高反应,他已经面色一改,皱眉道:「皇帝在里面施术作法,意图谋夺你的性命!」 赵高一听只是乾笑,口中连连否决,「不可能……」 「难道你忘了你当初接近胡亥的初衷?」濮阳提醒,「你与姬丹都是为了復仇才踏上这片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姬丹已然身死,剩下你孤军奋战,如今胡亥大权在握,为了坐稳帝位,当然要除去对他最有威胁的对象。」 最有威胁的对象? 赵高失笑道:「就算当初我是有目的接近他,可是后来我──」 忽然惊觉不能再说,他连忙抿起嘴,但濮阳似已听出弦外之音,只是依旧轻轻拍着赵高肩膀,摇头叹息,「傻孩子,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替他夺得大权,又耗费心思剷除异己,现在他已不需要你了。」 赵高骤然动手拍开濮阳的手,激动扬声道:「不!我不相信!」 「如果不是为了害你,为何连前因后果都不说予你知晓便自己躲到望夷宫中?」 「不是的……」 「帝星闪烁不定,正是因为身边有逆臣相随的关係,而你,正是他身边潜伏的危险!」 「住、住口……」 「他早看准你的弱点而利用你,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吗?趁着十日之期未到,赶快派人破坏他在望夷宫中的作法,这样你才可以继续活下去──」 赵高就在濮阳阵阵相逼的言语中猛一昏厥,他一倒地,濮阳脸上随即露出奸邪的笑意,一个晃眼,濮阳身上的灰衣黑鞋崩裂,露出其下绿色的皮肤,在月色下发散着森冷的光。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