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做了一个恶梦。 那红色依然艳丽得刺眼,彷彿那强烈的视觉刺激仍暂留于梦中,现在。 隐约感到有一隻小小的手紧抓着自己的右手,湿湿冷冷的触感几乎渗到肌肤的每一吋,深入骨髓的寒意冻结了她的思考。 有什么……在体内骚动着,阴影佔据了她的身体,掌握了所有主控权,那像是能够抹去任何跟自己不一样存在的黑色让她感到噁心想吐,却像个溺水而灭顶的人,水的重量比金属製的枷锁更能紧密囚禁她的躯体,让她连挣扎的馀地也没有。 水的牢笼几乎无懈可击,像是水除了浸泡了四肢及肺部以外,仍继续经由口鼻淹到了她的脑袋,啃蚀了她的所有知觉。 最后她產生了一种在象牙塔里安全的错觉,反正她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是的,只要意识远离,那股寒意就不再那么刺痛,甚至开始温暖了起来,麻木的神经也越来越感觉不到外在的一切……直到最后一丝意识轻轻飘出她的灵魂时── 「当然不能。但至少可以让你暂时离开!」 那带着冷意但清晰的嗓音强硬的将那层虚假的帷幕撕裂开来,然后那远离的意识在霎那间被什么拉了回来,有另一股强悍的暖意自手腕窜进身体,驱离了那片完全佔据她的黑色阴影,世界的顏色似乎又回復正常,她看到了亮光,温暖的同时疲倦也跟着袭捲而来。 在闔上眼之前,映入眼瞳那张脸不知怎的有些熟悉,精緻漂亮的如同人形娃娃,但多了点稚气和些微慌张的神色,伴随着些微流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绪在黑暗中逐渐清明了起来,像被放入明矾的水,阴影留下的些许杂质逐渐的被净化,而后澄澈了起来,儘管四肢依然使不上力,眼皮也沉甸甸的睁不开,她总算找回自己的意识。 隐约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是出了一身汗,浸湿了身上的衣服,正当她不舒服的想翻个身,费力的举起一隻手放在额际之时,一声熟悉的低沉呼喊让她顾不得眼皮的沉重猛然睁开双眼。 「玲!」 看到男友担心的表情和眼镜下明显的黑眼圈,她费力的将嘴角往两旁扯出些许弧度,想笑对方太大惊小怪,也想说不用担心。 不过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不,应该说,那是个十分真实的恶梦,紧接着她瞬间从这个懒洋洋的状况清醒过来,她以最快速度自床上坐起。 「没必要这么急吧?」陈鑫衍对女友露出微笑,像是松了一口气,「要吃点东西吗?不、还是先喝点水吧?」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他从桌上的水壶倒了点水递了过去。 「谢谢。」那跟以往相同的温和笑容有着安抚情绪的作用,但谢玲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彷彿有什么脆弱易碎的事物就藏在底下,悬吊在半空中随时可能从高处摔落。 「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温文有礼的语气尝试着想打破病房内两人之间那显得有些怪异的气氛,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谢玲轻轻摇头,凝视着对方那明显彻夜未眠的脸,试着再次露出微笑,「还好,我想只是睡太久所以有点累。」 「……那就好。」 这是第一次,她在男友脸上看到近似苦笑的神情。 陈鑫衍总是温和有礼但从不轻易妥协的,沉稳不多话但在必要的时候言论总是能够一针见血,当她需要安慰的时候也能用温柔的话语给予关怀,谢玲总是觉得自己对男友是过分的倚赖,因为从小到大的她都是独立而不需要人担心的那个,然而在这个人的面前她却是被照顾着。 她一直眷恋着那份温柔。这个世代的爱情或许称不上是生死相许的那种刻骨铭心,但两人之间的爱情是单纯而美好的,性格既相似又不同,彼此之间有着能產生共鸣的音,谢玲从未怀疑他们的未来。 但此时,她第一次想自那份温柔底下看到那隐藏在里面的,那让人不安的讯息。 「那,我是怎么了?」谢玲从病房的玻璃窗注意到外头的天色已是十分暗了,估计离她上一次清醒的时间应该能够以”天”计算了,看着看着,她的眼神迷离了起来,「鑫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很恐怖但是……很真实。」 「……」 「那个梦里,珊她……不知道为什么,死了。」叙述的声音柔柔的,淡定下掩不住一丝颤抖,特别在说到那个字眼的时候。 「……」 「鑫衍。」 「什么?」 「那个,不是假的……是真的吧?」 悬吊在半空中那平和美好的假象,最后还是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一如她曾经熟悉而完整的世界。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