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暑热依旧。 降香吩咐采买的下人,说殿下怕热,要他们在在王府各处,均多加了一倍有余的冰。 而他自己却弃置了平常所着罗衫纱衣,反而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显得颇有些矛盾。 也不知到底是火旺贪凉,还是体虚畏寒。 降香知道其中原委。 全因他昨日逞强,明知没有驱虫药,却仍坚持要呆在郊外。 而他又因这两年不掌兵,人养得精贵,血肉十分招蚊虫喜爱,凡露在外间的肌肤,全被叮咬了遍。 尽管降香露得比他多上许多,可大多数飞蚊仍愿意落在他身上。 回府解了衣服一看,白皙精壮的身上,全是红红肿肿的大小疙瘩。 连毒入肌理的双腿,也因着部分毒血被吸走的缘故,颜色变得正常了些许。 降香头次见这样的事情,着实被下了一跳。 这么严重,是不是还有别的缘故? 她立刻想到了蒋神医。 蒋神医随他们从曲州一道上了京。如今正暂借居于王府之中。 他不习惯寄居,而谢承思心细如发,早早察觉此节。 还未等蒋神医斟酌好,该如何提要求,谢承思便主动来见他。 对着蒋神医的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地主动道:“这里是一份房契,算是我送你的。” 挥手命人递出房契后,却不忘要挖苦嫌弃:“我知你住不惯我的王府,觉得委屈,寄人篱下。巧了,我也不欢迎你长栖。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 “……”无论好话坏话,全被他一人说尽了,堵得蒋神医哑口无言,只得憋着闷气道谢:“多谢殿下体恤。” “房契上有详细的坊市街巷,你照着去寻就是。只是那宅子空置许久,还需规整,我便仁德地让你在王府,多借住一段时间。”谢承思挥挥手,素舆背后走出个随从,“由他负责你的宅子,你想要什么,尽管找他。别的也可以找他,反正都由我出钱。” 如今,蒋神医的宅子,尚在整修之中,竣工后才能搬过去。因而,他仍住在王府里。 殿下身子有恙,降香最先想到的当然是他。 请太医要往太医院递话,还要看是谁今日当值,来来去去,传话就要好几趟,实在繁琐。 而这位蒋神医,她亲眼见过他医术了得,又近在咫尺。何必舍近求远? 她甚至觉得,殿下不该为蒋神医置业。就将人放在王府中,岂不方便? “殿下且先忍耐,我去请神医来看看!”降香匆匆为谢承思合上衣襟,就要唤人去延请蒋神医。 谢承思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来:“小事,不必。” 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不是小事。”降香郑重道。 到处都是叮咬的痕迹,这怎么能是小事? “我说是小事就是小事!我说不必就不必!你是听不懂人话?”谢承思生气了。 “不成的!殿下不能因为讳疾忌医,就随意乱发脾气!”降香实在着急,说话间也带上了几分脾气。 “谁讳疾忌医了?”谢承思骤然抬高声音,非要压过她去。也不知是压过她,还是压过自己的心虚。 “殿下便让蒋神医看看吧,并不妨碍什么。”降香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显得逾越了,连忙放软了声音,“算我求殿下去的。” “那好吧。” 谢承思妥协了。 虽然声音里仍有许多不情愿。 毕竟,她都求过来了。 蒋神医来得不慢。 甫一见到他的身影,降香便挽起谢承思的袖子,将他生满红疙瘩,惨不忍睹的手臂,凑到他面前,紧张兮兮地抢先开口。 “蒋神医,殿下如何了?” 全然忘了她身为奴婢,要听怀王候殿下的吩咐。 蒋神医瞄过一眼,撇撇嘴,刚想开口讽刺几句,说殿下不愧是京中贵人,果然屁事多,不过区区蚊虫叮咬,就火急火燎地把他叫来,还当作什么不治之症。再这样一惊一乍下去,他迟早有一天要被自己吓死。 可降香的神色不似作伪,冒了满头的细汗?,实在忧愁。 真诚到让蒋神医不好意思了。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