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了对方的误会,萧琰心下冷笑,却没有出言指正,只是做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急喘着斥道: 「却不知大将军……是如何生出这般大的胆子……未曾奉召……便私领亲兵入京……」 「富贵险中求。圣人能在端仁太子病故后顺利荣登大宝,不也是因为如此?」 萧琰虽语气不善,但那说一句就得喘上一次的狼狈模样,却很难让高如松生出半点防备戒惧之心──他平素在边疆当惯了土皇帝,本就不怎么受得了气,如今让帝王一激,言词间立时便少了几分恭谨、多了几分猖狂: 「到了这个地步,圣人再堵着气还有什么意思?莫忘了,就算我未曾奉召便私领亲兵入京,你萧琰不也还是要客客气气地派人将我请进宫里来?」 说着,他语气一转,又道: 「虽说人死为大,你如今已入土半截,确实也该礼敬一些;可如今是你需要仰仗我的力量帮你儿子稳住帝位,而不是我上桿子来求你……就凭着这主次之分,我可没理由多受你的气。」 在高如松想来,萧琰都已病到这个地步了,只怕自己再多说上几个字都有可能将人活活气死,自家外甥承位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何必再顾忌东顾忌西的?赶紧趁人死前将自个儿的怨气好好发上一发才是正经。所以连敬称都省略之后,他索性也揭下了最后的那层遮羞布,边将原先跪坐的姿势改为更自在却也更不庄重的盘膝而坐、边开口催促道: 「已经是必然的事,再拖拖拉拉地还有什么意思?快将詔书拿出来,赶紧将事情解决吧!」 「……确实。」 见高如松连遮掩作态都懒,萧琰眼帘微垂、眸间冷色一闪而逝,却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将怀里的爱儿搂得更紧了些、并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取来吧……让大将军看看……」 「……是。」 得他吩咐,菡萏和芙蕖对望一眼,面上似有些不忿,却终还是取来了事前备好的「詔书」,一左一右地将卷轴在高如松面前展了开。 ================简体=============== ──耗费了数千个日子的筹谋布算,真正收网,其实也就是短短几个时辰的事情而已。 看着奉旨离殿的曹允亲自往召高如松入宫,紫宸殿里,萧琰怀抱着爱子斜倚在龙床之上,往日俊美英伟的面庞此时已是一片衰颓疲败,不仅眼窝凹陷,脸色发青,额际亦不断泛着虚汗……再加上那不知何时已然染上点点霜白的鬓发,竟让今年方届而立的帝王平白老了十岁不只,模样怎么瞧怎么不好,像是只凭着一口气勉强撑着而已,随时有可能就此撒手人寰。 这副几可乱真的命在旦夕、性命垂危之相,还是孙医令与芙蕖通力合作下的成果。虽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往近了瞧仍可能看出些许破绽,但眼下正值深夜,便是再怎么掌灯,紫宸殿内仍是一片暧昧难明的昏黄。如此光线,不说觑出破绽,就是早知内情的萧宸都忍不住瞧得泪眼迷蒙,竟似生怕父皇下一刻便真去了性命一般。 若在平时,见着爱子泫然欲泣的模样,萧琰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将人哄到破涕为笑;可眼下如此境况,让萧宸继续哭着无疑比只单单板着小脸要来得有说服力许多。故萧琰纵有千般不舍,仍是没阻止爱子哭到眼圈发红哽咽不已,只是叹息着用看似无力的臂膀轻拍了拍孩童背脊,安慰道: 「就算要帮着父皇作戏,也莫要这般折腾自己……你难受到如此地步,却教父皇如何舍得?」 「宸儿……知道……只是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与其说萧宸是在配合着父皇作戏,还不如说他是给父皇面色衰败的样子带入了戏。就算理智清楚眼前的一切全是虚假的,早已刻印进魂灵深处的恐惧、悲痛和悔恨,却依旧怎么也无法平复。 望着父皇凝向自己的、带着些许无奈的怜爱目光,回想起前生父皇握着装有他断发的锦囊力竭崩殂的景象,萧宸心下酸涩愈甚,忍不住一个倾前、哽咽着将头埋入了父皇颈间。 看着爱子低伏在自个儿颈边的小脑袋,想到前些日子才醒悟过来的那些事儿,萧琰心下无奈之余亦微微有些涩然,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