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吹羽驾着马车急行,一路出了中都。 韶声只知他们投宿在一间馆驿之中。 至于车行到哪里,又是哪里的馆驿,她却一概不知。 次日天还未亮,齐朔便将韶声从被窝里挖出来,说要动身出发了。 “你不是说去玩吗?怎么这么早?”韶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摸索着就要穿衣。 齐朔见她实在困倦,衣裳穿得不容易,便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上手,帮她穿戴整齐。 “今日没人驾车了。我们只能走着去,所以需要早点出发。”他说。 “吹羽呢?”韶声问。 “昨日的盛装,还有你的鱼灯,都叫他连夜驾车拿了回去。现在还赶不过来。不过,我们走时他会来接的。” “好吧。”韶声乖乖地任齐朔摆弄。但鱼灯才不是我的,是你的,她在心里纠正。 春寒料峭,即便是东风里也带着寒意。 甫一出驿馆,韶声便搓着脸,跺起了脚。 齐朔为她带上了一顶狗皮帽子。帽子不太好看,做工粗糙,甚至还很有些用过的痕迹,似乎是久远之前,从燕北的游商手下买来的。 “这是真真的旧帽子,虽然旧,但很暖和,绝对不脏的。小姐暂且忍忍。”齐朔怕韶声嫌弃,特意用上了哄小孩的声音,向她解释道。 他这回虽没再穿着青袍,却又扮作了江湖货郎的模样——背着一个大皮口袋,里面装的又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我们现在是从燕境的来的行脚商人,小姐要记住了。” “好。”韶声点头。 狗皮帽子也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晃动,显得很滑稽。 她便如此跟在齐朔身后,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满地潮湿的露水中,沿着官道一路向前行去。 直到天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 齐朔停下脚步,转身问韶声:“要日出了,想等等看吗?” “好。”韶声还是点头。 原本漆黑的云层,从天光透出的地方开始,慢慢地褪去颜色,变得灰扑扑的。 而在最浅最淡的地方背后,忽然就有金银交织的闪光,像是织女的丝线,勾勒着云层的轮廓。 红红的日头便从这闪光的地方跃了出来。 先是把周遭都染红。再将红色变为金色。 最后,红日高悬,而天光大亮。 “你每日这时,应当早已经起了吧。真辛苦啊。”韶声眯着眼睛,避开越来越刺眼的日光,不禁感慨道。 “不辛苦。再往前走走,还有更辛苦的。”齐朔答。 “前面有什么?” “买我东西的客人。” 再往前,放眼皆是一垄垄的农田,田中村舍错落,耕作的农人,或站或坐。 齐朔从小路上拐进去,站在村舍之间,掏出皮口袋里的一只铜铃铛,一边摇,一边放开嗓子,大声吆喝:“剪子镜子,胭脂水粉,皮料毛料……什么都有!” 韶声跟在他身后,不仅目瞪口呆,甚至深觉丢脸。 他怎么能! 就算不是出来玩,而是将军体察民情,也可以装作行人,以讨水喝的名义,再问问农户就行了。不至于演成这样! 他那张白净漂亮的脸,哪里像个走南闯北的行商? “剪子镜子,胭脂水粉,……” 洪亮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