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必行不愧为南朝重臣。 除了齐朔所求之尉陵,还为中都带来了另一份丰厚的大礼。 他投北一月后,便有曾经的朋侪,暗地里,陆陆续续向北方示好。 韶声的母家,柳家,赫然在列。 在齐朔先前的盛邀之下,柳家舍了柳举一支,但仍坚持着多头下注的原则,余人与柳举断义,继续忠于南朝。 而方必行倒戈后,他们终于将所有的筹码,全压在了北地。 这与齐朔几年前的判断重合。 千金买骨,以柳家邀来南党之首方必行,方必行之后,必会有源源不断的南党文人效仿。 南朝文人治国,有他们里应外合,他所求之事,便在不远处了。 方必行连送两件大礼,自然心里也有想取的报酬。 这头一样报酬,与他所送之重礼相比,却显得有些不相称。 ——是将军夫人柳韶声。 ——全因她为庆将军得尉陵,而举办的那场赏宝之集,给方必行带来了十分的警惕。 他才来北地,丝毫不清楚情况,就被架着卷入了一场鸿门宴。 无论这位夫人是主动为将军分忧,还是照着将军的话去做,能办出这样的宴会,在列席夫人们的遮掩下,打探消息,抓人把柄,已经算是摸不准的变数了。 她虽为柳家女,但还是要不得。 用于同元应时联姻的女子,须更加柔和中正。 丈夫的需求让方夫人急得发愁。 她当着方必行的面,就抱怨起来:“你想找一位适龄女子同元将军联姻?方老爷,你一把年纪,再大些,都快能做将军的爷爷了。家中嫡出的女儿嫁人,都是早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至于孙女,那年纪还有的长。我到哪里给你再变出个待嫁的黄花大闺女?” 方必行知道老妻的难处,敛目沉思。 “可惜那位梅家的姑娘。我们走得太急,没能带她入北地。”他半是叹悔,半是惋惜。 方夫人听他这样说,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刺:“呵,梅家的姑娘都嫁得,我方家的庶女甚至旁支,岂不是也嫁得?那人选可就海了!我原还以为,老爷要选位与将军身份相称的姑娘呢。还是说,老爷铁树开花,可惜没亲纳了梅姑娘,反倒让她自己跑了?” “不要胡搅蛮缠!”方必行沉下脸。 当时,他将梅允慈从禄城带出来时,并未费多少力气。 那位梅叁姑娘,听他派去之人提到齐朔,不用多劝,只是提到:“梅小姐,梅二公子正于中都与元贼议和,你也知道,元贼本是齐逆之子,与梅家有故。而如今北地两位使臣,周大人见信于皇上,梅二公子恐力有不逮,我们阁老已前往相助。梅小姐与梅二公子亲厚,不知可愿同行?” 立刻冲动应:“好,我随方老一道!齐公子定有苦衷,不然以他之风骨,何至于此!我去,也能帮着兄长劝劝!” 她是个闺阁女儿,朝廷又封锁了方必行通敌的消息,哪知道此事的种种门道。 方必行的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当真在方必行的安排下,背着家里,私离禄城。 直到出了城后,被彻底控制住,才知受了骗。 知道受了骗也无济于事。 她能做什么?左不过自尽明志,还敢逃跑不成?逃跑的下场,便是无人追赶,兵荒马乱之中,早晚要沦为乞讨卖笑之流。她从禄城一路坐着马车向北,应当见惯了。 方必行胸有成竹。 梅允慈也如他所想,一直很乖顺,没有任何逆反的迹象。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经验。 让方必行渐渐放松了对梅允慈的看管。 直到方必行接到线报,说禄城又调了一批新军,甚至下了格杀的追击令。 当时方家诸人正商议对策,无暇顾及梅允慈。 竟让她趁着此机会,彻底逃之夭夭! 虽遗失了梅允慈这一筹码,方必行还是兑现了对齐朔承诺的尉陵。 但不慎放跑了人,此事仍一直压在他心底,使他不太舒服。 只能自我安慰:战乱之中,梅允慈区区一弱女子,能逃到哪里?怕是早早丧生在无眼刀剑之下了。 如今方夫人以这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方式提起,有种非要他将这桩深埋心底,不愿提起的失误挖出来,摊开任人嘲笑之势。 羞恼之间,若非用良好的修养强压,又考虑到老妻的结发之谊,他早该将人斥骂得狗血淋头了! 方夫人感受到了丈夫的不快,连忙点到为止,下拜道:“妾身失言,请老爷恕罪。” “罢了,你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