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镜池的话,将韶声本就纷杂的心绪,搅得更乱了。 便是下了马车,重新踏进将军府时,也心不在焉。 一会想到梅允慈,一会想到柳家,一会又想到自己。 难道她当真如同梅允慈所说,与柳家诸人,是一丘之貉? 不忠不义,无家无国? 一想到这些,她虽想不清楚,但却是很难过的。 直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对向走来的人,才想起来要抬头。 “嘶……”她捂着被撞痛的头,向后退了几步。 还没等她抬头辨认来人,身后的侍女早早便定在原处,躬身行礼。 她们谁也没料到,韶声当真这样毫不讲究地冲了出去。 ——全因韶声所撞之人,乃是元将军本尊。 “夫人走路怎么还是这样莽撞?”齐朔笑眯眯地看向韶声。 他正从前院往出走。 在外间人来人往的地方,他对韶声的态度,就不似那位作怪的元贞公子了。 虽大抵都是温柔耐心的样子,但闺中之乐,不便同外人道。 也不会用他用惯了的“小姐”、“真真”这一类的称呼,乱七八糟地浑叫。 而韶声却不曾注意到元将军这份微小的体贴。 即便放在平时,她也希望齐朔一直这么正常下去。 至于此刻,心中早被被令她难过的疑惑占满了,更不会注意。 甚至当她看见齐朔时。 首先想到的竟是: ——他一定能回答她想不清楚的问题。 梅允慈视他为逆贼,可他……大概是自己唯一能求助的人了。 无论她现在如何想。 无论她见到柳韶言后又如何想。 她顾不上这些了。 心中许多难过,突然全化为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齐朔却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问。 韶声扑过去,伏在他胸膛里,泪水流得更凶。 “我……我当真和柳家人一样吗?我是、是无耻的叛徒?”她的声音闷在齐朔怀里,模模糊糊的,不真切。 齐朔却听清了。 “怎么会呢?小姐说话小声点,不要被坏人听见啦。”他在韶声耳边悄声说。 “你们都下去。”他又扬声对原地行礼的下人们吩咐道。 独自带着韶声回了房。 “又是谁把我们的声声小姐惹哭了?”齐朔从袖中掏出丝帕,为韶声拭泪。 “让我来猜猜,是小柳先生的那位梅夫人?” “……不、不是。”韶声仰头吸着鼻子,摇头。 “那就是喽。是她跟你说了小柳先生的事情吧。他也是没办法。不随柳家投我,他夫人就要死了。方先生已经将她的名声传遍南朝,若再将他们结亲的消息一放,她就算不自戕,周静为了保下小柳先生这名良将,也会处理她的。否则南朝皇帝生了疑心,一定会杀了小柳先生夫妇。而且,他是将南朝军权全交还了周静后,才随柳家投我的。我说的周静,就是你之前那位未婚夫。” 齐朔说到周静时,不仅不保持一贯的谦逊态度,口称先生,甚至还要阴阳怪气。 韶声仍然没注意到这种细节。 “你、你什么都知道……”韶声小声说。 “小姐伤心,是因为小柳先生难忘故国,也唤起了小姐的故国情思。”齐朔并不接她的话。 “但小姐再想想,是真真对小姐好,还是故国对小姐好呀?” “……” “当然是真真,对不对?巧啦,北地这么多人,也和小姐的想法一样。对饿死鬼大谈家国教化,不过是心虚之言。让人过得好的地方,才有资格叫故国;让人过得不好,只能叫朽烂。” “既然都朽烂了,何不如推倒重来?” “更巧的是,推倒这些的人,恰巧是真真。”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