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禁城—达鲁非篇

春宵


,“倒是你,不能体会到这样简单的美妙,因为你想的东西太复杂。”

    “自然的,”斑点冷哼了一声,“狗会觉得人的想法太复杂。”

    左拉威没有对这个说法动怒。如果是别的什么人,管他有何轻重,他也许会轻易勃然大怒并且踢烂对方的内脏。但斑点不属于任何阵营,他就像个流浪在墨纪拉里的孤魂野鬼,无所事事地整日飘荡在空气中。可说他没有目的地活着又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他的目的和这群人实在搭不上边。于是,就像是最凶暴的豺狗也可以和一只停留在它地盘里的雀鸟相安无事,左拉威在面对这个青年时会有难得的耐心。

    “拿去。”斑点没心思继续找话题,便直接从怀里抽出了一份迭得四四方方的纸张,“你要这个干嘛?”

    左拉威接过来将其打开,那张俊流丢失在工地上的图纸,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了眼前,他满意地吐出了舌头:“都说你的技术是最靠得住的。”

    “除大鬼之外就属我跟他走得近,下手的机会多的是。”斑点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沉下脸追问到:“你让我摸这玩意儿,不会就只是想逗逗那小黑猫吧?”

    “玩是附带的,我有正事要做。”左拉威浑浊的眼睛里不知道涌动着什么诡计,他咧开那猩红的嘴说,“不过比起大鬼,他和我才真的是一路人,你不觉得?”

    “哈哈!”斑点终于忍不住带着荒诞的表情笑了起来,“不自量力的家伙!墨纪拉自从改建之后,没有一个人能从这里活着逃出去。我看你当老大当昏头了,真以为自己能操着一帮畜生,就有几把刷子呼风唤雨么?”

    “那又怎样?反正我们不是一路人。”左拉威不以为然地扬起下巴,像是在看一只原地打转的可怜老鼠,“你是要守着大鬼到死的,他就是你的墓碑。”

    斑点一愣,立刻感觉自己像被塞了只苍蝇噎住了喉咙,说不出半个字来。

    左拉威看他脸色铁青,也没继续落井下石,哼着小曲转身昂首阔步地走了。随着他单调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斑点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惨白日光灯下空洞的走廊发呆。

    自从入狱墨纪拉之后,他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直到今天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也曾经不止一次想和大鬼划清界限,甚至考虑过加入左拉威那一派,彻底变成与大鬼针锋相对的敌人,照理说,这才对得起被所有冤死的“血布谷”的弟兄。可他终究和左拉威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不合拍,又没有信心一个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活下去。而比起他的矛盾心态,大鬼对他却始终是一如往常,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在斑点遇到麻烦的时候,还会主动出手相助。

    刚开始的时候斑点也很愤怒,大吵大闹着不愿意接受对方的好意,深觉那是一种耻辱。可到了后面他就屈服于了现实,他知道大鬼还把他当成是以前屁颠屁颠跟在盗贼团后面的小崽子,打心眼里看不起他小偷小摸的三脚猫功夫,还一点都不把他的痛苦和仇恨放在眼里。

    是的,那些从“血布谷”覆灭,同伴被屠杀以来,就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痛苦和仇恨,没有任何渠道纾解,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只能由他这个唯一幸存者来背负。而明明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却无法简单地杀之而后快。

    虽然大鬼的防身本领了得,但斑点时时刻刻跟他腻在一起,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刚进监狱的那段时间,他还雄心勃勃,收集了不少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武器,刀片、钉子或是锋利的木片,却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真正的障碍存在于他自己心里,他没有办法去推翻这个从小就扎根在心中的偶像,也没有能力迫使大鬼反省自己的罪过,向他忏悔。

    如果一个罪犯丝毫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妥,把受害者的感受置若罔闻,就这样结束他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急不可耐地想看到别人不幸。”

    大鬼的这句话准确戳中了他的痛处。

    斑点受够了一个人与痛苦纠缠的感觉,那实在比死亡还要难挨。哪怕只有一点,他也想让更多人品尝到同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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