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是一张不染烟尘俗事的脸,崔沅绾感慨万千。 “娘子平日里都不爱这紫色衣裳,今日却挑了远山紫的内衫、木槿紫混藤紫的褙子,当真是一日有一日的偏好。”秀云心里不解,手上还是拿起篦子,长簪,挑着合适的冠梳,耳坠,搭配这紫色衣裳。 崔沅绾闻言,低头打量着这身衣裳。她早不是原先天真无邪的小娘子了,哪会在穿搭上费神。 衣裳样式深得她心,褙子对襟处镶着一排小珍珠,立领处金线缠绕。两袖绣的是开得正盛的紫藤花。这件衣裳,是先前过生辰时,崔沅绾特意叫人做的。不过是图个新鲜,衣裳做好后,新鲜劲一过,她便再没穿过。 今日是新生,自然得用新衣裳来配。 点绛唇,绘弯眉,秀云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半刻便给崔沅绾装扮了好。 “爹爹方才应是给晏学士递过信了,就是不知林家那边……”崔沅绾绕着头上坠下来的珍珠串,轻声问道。 秀云说不知,“方才姨娘屋里的帘姐儿来了,只是说叫娘子去前堂见人,林家的事半句未提。” “姨娘屋里的人来我这儿?”崔沅绾有些疑惑,不过再一想,约莫是爹爹歇在了姨娘屋里。 “姨娘一向把我和慕哥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爹爹劝和几句,这两屋之间半年都不会有任何来往。”崔沅绾说罢又问了句时辰,见快到点了,忙起身去前堂。 晏家学士,人人口中手腕强硬,端方俊俏的君子,崔府里没人不想窥见他的半分相貌。 她也想瞧瞧这能救他于水火之中的郎婿,到底是何狠戾模样。 * 崔家人重视这次的来客,人人都换上了新衣。子女先来,崔家人丁也不兴盛,只有慕哥儿和崔沅绾两人彼此相望。 慕哥儿是个顽皮性子,上学上得早,功课不好好读,一心想着和貌美的小娘子多说几句话。 学堂里老先生看管不住,常常气出一身病。见崔家金锭子给得实诚,才低声下气地求他学习。 慕哥儿平日里爱黏着崔沅绾,今日也不例外,拿着拨浪鼓往崔沅绾手里塞,人也往她身边凑。 二人正玩乐时,崔发携着王氏张氏赶来。 慕哥儿见爹爹一来,立即收起笑脸,装做小大人模样,同崔沅绾一起行礼问安。 “既然人齐了,那就都去前院接人罢。”崔发说道。 张氏不满,嘟囔几句。既然要去前院接人,为何还要走路到前堂来,岂不是白费功夫? 崔发当做耳旁风,他见了慕哥儿这乖巧样子就心生欢喜,哪里还能把旁人放在眼里。 不过崔沅绾这副明艳样子当真耀眼,大房二房眼尖,都能瞧出她的变化。 晌午见人还是一副虚弱模样,精心打扮后,人竟焕发出前所未有过的精气神。尤其是那双眼,野心就明晃晃地在里面装着呢。 王氏欣慰,张氏却鄙夷不堪,连带着这衣裳发饰都在心里骂了一遍。 * 夏夜晚间蝉鸣蛙叫,翠竹影照在墙上,随风一摇一摆动着。道上点着地灯,葳蕤暖黄。路上又有人提着琉璃灯,府里无暗处,走到其中也不怕失态。 晚间待客摆宴,平日里没几人会这么做。偏偏晏家要求如此,谁都不敢得罪这家。 一行人刚走到门前停步,门哗啦一开,正好瞧见客人从马车下来。客人独自前来,但以他的身份,一人可抵一万人。 客人着一身紫棠宽袖圆领袍,身姿颀长劲瘦。面是温玉俊相,眸底明亮,薄唇微抿。客人叉手行礼,一派恭谨。 眼眸流转之间,恍如野狼在猎场奔走,蓦地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明明是个端方相,却总叫人觉着他高深莫测,捉摸不透。百闻不如一见,这是匹阴鹜狠戾、手腕强硬的狼,非纯善良人。 崔沅绾抬眸,无意间与他对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