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出屋找人。 秀云知趣地站在屋外等着,眼下屋内就剩下崔沅绾、夏滔滔与夏夫人三人。 夏滔滔按捺不住心里情绪,越过崔沅绾僵直的身,扑到夏夫人面前跪着。 “干娘,我来看你了。”夏滔滔话里哽咽,万般心悸。她在崔家留下的是精明伶俐的姨娘形象,在崔沅绾面前是做交易的同行者,只有在夏夫人面前,她才能卸下一身伪装。 夏夫人的眼眶慢慢湿润起来,这时候不在乎崔沅绾在不在场,抱着夏滔滔一阵哭:“好孩子。”夏夫人拍着夏滔滔的背,捏着帕子给她擦泪。 膝盖被地磨得疼,夏滔滔痛快哭过一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屋里还有旁人。她与崔沅绾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再好的女儿身也毫无用处,白白成了别家办事的工具。 夏滔滔揪着夏夫人的衣裙,低声道:“干娘,这些天来都是崔娘子助我过下去的,我们的事崔娘子都知道。” 夏夫人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滔滔,“她都知道?” 眸子在崔沅绾与夏滔滔身上来回转,夏夫人惊得瞪大眼,老态更显。崔沅绾云淡风轻,夏滔滔一脸坚定,夏夫人这下明白了来,合着二人早有计谋。 “好孩子,你先起来。地上凉,不要跪坏了身子。”夏夫人架着夏滔滔的左右胳膊,把她拽了起来,把人按在软榻上,顺手捎来一个手炉。 夏滔滔穿着常见的仆从衣裳,挡不住一身傲气。这样的小娘子,若非假做畏缩模样,定会叫人看出个什么破绽。夏夫人心头一软,连带着看向崔沅绾的眼神都少了几分锋芒。 “崔娘子,落座罢。” 崔沅绾点头说是。夏夫人不是个好对付的,那双稍稍突出的眼珠瘆人,明明身子有枯骨之向,可眼里狠意不减。崔沅绾多生了个心眼子,对她留着防备。 夏夫人建盏道:“按滔滔的话走,崔娘子想必也知道她的目的罢。” 崔沅绾抿唇轻笑,“夫人不必多虑。与滔滔初见时,我俩就互通了心意。入府做小娘子并不能叫她万事如意。夫人比我更清楚,夏府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滔滔先前被扔在花楼里,辛苦长大,才出虎狼窝,又进虎狼窝,以后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兴许还不比在花楼里过得如意。滔滔与我有缘,实在不忍叫她迈上不归路,这才斗胆献一计,给她更好的出路。” 夏夫人眼底深意翻腾,长哦一声,对崔沅绾的话不置可否。抿了一小口茶后,又侧目看向夏滔滔,问她的意思。 夏滔滔捧着手炉,稳声回道:“的确如崔娘子所说。干娘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辈子都报答不尽。只是我也在想,与无情的爹爹,混乱的族亲同居屋檐下,是否是我所愿。后来滔滔想明白了,想要的不是尊贵的身份,不是华美的衣裳,是能叫人瞧得起我,能挺起腰杆做人。崔娘子能给我这些。” 这样说话便是拂了夏夫人的面子,叫她足够难堪。夏夫人脸拉着,比暴雨来临前的天还阴沉。 “崔娘子也是可怜人啊。”夏夫人蓦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纵是帮衬,如何能助你脱离,助你直起腰杆活着?” 这便是在婉拒崔沅绾的好意,也是在斩断她与夏滔滔之间的交易。 夏滔滔见夏夫人不情愿,忙放下手炉,握紧她的手。指间的热意暖了夏夫人微凉的手,若崔沅绾多看几眼,定会发觉,夏夫人待夏滔滔真真是好,自家的妯娌与亲儿女都未能叫她这般牵肠挂肚。 何况夏滔滔还是个私生女,是夏昌随意捞来小宫女春风一度,全然不负责任的结晶。夏夫人心底把这称作赎罪。她与夏昌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损俱损,纵是知道夏昌做了天大的坏事,也得装糊涂,替他隐瞒下去。 除却两件事。 一则便是夏滔滔这事。宫里那位早死的县君,先前在大内救过她一命。若非县君果敢唤人来救,她早淹死在莲花池里,哪有现今风光的诰命夫人,哪有持家有道的夏夫人。 恩人与枕边人搂在一起,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也能过得去。偏偏夏昌是个没良心的,自个儿快活过便不顾他人生死。她对县君的愧疚,都转到了夏滔滔身上。过去多年,暗中派人寻她。近来才找到了人,原来在花楼里。 另一则,便是有关崔家的,更是对人不起的事。没脸皮去提,来想都不敢想,恐怕多想一刻,就要落入九层地狱里,魂飞魄散。 越怕,越是忌惮。这也是夏夫人对崔沅绾心有芥蒂的缘由。 “既然滔滔心意已决,那就按你俩原定的去做罢。”夏夫人叹气,把建盏放在四方案桌上,抄手道。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