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吗?副首席会怎么想?那些坐在后排的小提琴家会怎么想?你考虑过乐团跟行政背后的政治角力吗?」 苏巧巧一手接住停留半空中的抱枕,狠狠砸到他脸上去,「对啦!反正我就是欠缺考虑。」 陈奕韦拿下遮在眼前的枕头,她已经鑽回床上睡下了,把被子拉到头顶上,从柜子的缝隙间看过去像是一个蛹。他对着那个背影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床那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陈奕韦又说:「对了,回去之后,可以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吗?我会付加班费的。」 过了许久,久到陈奕韦都抱着毯子快要在沙发上失去意识,才听见从那头低低传来一声:「好。」 陈奕韦放心地闭上眼,任由体内深处涌起的醉意将他带入梦乡。 苏巧巧在黑暗中睁开眼,听着耳边安稳的呼吸声,翻了好几个身,再也睡不着觉。 越了解这个人,有种情感从心底某处渐渐涌上来,在原本平静的湖水中激起涟漪。那个人那么才华洋溢又多情,而且还很可爱。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馀的样子,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受、分享他的烦恼和犹豫。如果不是那么风流,那该有多好? 苏巧巧转身将自己裹在棉被里,用力蜷起抱紧自己,彷彿这样就能减缓胸口的疼痛。明知不该对这样的男人心动,他绝对无法回应自己的感情,但却无法控制这份爱恋的去向。不能再陷得更深了,再这样下去,她又会受伤的。 ——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一起跑了几座不同的城市,换了几次旅馆,时不时就得拿出手机来确认自己在哪里,只有行程表上的日子不断在推进。 古典乐这个行业似乎几百年来都没有变过,连谋生的方式似乎都没什么改变,光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音乐家们在世界各地奔走,人们在相同的场地演奏着相同的音乐,传承了百年的记忆在眼前重现,依旧如此鲜明而灵动。 对于陈奕韦和苏巧巧两人而言,似乎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都是一样的。 陈奕韦一样每天不是在练习就是排演,在不同的音乐厅里和不同的团队无数次上演相同的曲目,直到这一轮巡回结束。算一算,光是这个月就有十二场演出。 苏巧巧也依然每天在乐团办公室、经纪公司和代理商之间来回奔波。她得借公司的名字和陈奕韦的脸,为自己将来的人脉打下基础。名片匣一天天消瘦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回去。她去文具店买了一本新的名片簿用来收集每天得到的新名片,在旁边用便条纸留下关于名片主人的註记。白天四处寒暄,笑得嘴角都僵了。晚上又得接着上班,过着工时超长的日子。 两个人明明在同一座城市里,住在同一间饭店,却常常忙得一週也见不到几次面。 才刚在新的城市安顿好,有了常去的咖啡厅、找到合口味的餐厅,马上又得收拾行李离去。 列车穿越漫长的海底隧道,通往远处雾濛濛的天际线。新潮的现代建筑在天边勾勒城市的稜线,近处则是宏伟的巴洛克式建筑,上头雕刻繁复,诉说着城市的歷史。双层巴士从鼻尖窜过,陈奕韦吓得揪住苏巧巧的领子,将她拎回人行道上,整个人都吓醒了。 「往右看啊!」他骂道。 这天乐团经理热情地替苏巧巧专门导览歷史悠久的音乐厅,从创团的歷史说起,一路说了两百多年。兴致勃勃地让她看了一眼宝贵的谱库,陈年的灰尘引发过敏,害她流鼻涕流了一整个下午。 望着音乐厅富丽堂皇的穹顶,耳边传来悠扬的乐音,是她熟悉的那首协奏曲。因为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去听现场演出,她已经很久没听陈奕韦拉琴了。每个细节依然如此完美,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既不够冷洌,又不够温暖,似乎有些乾枯。 陈奕韦站在舞台前方,将弓勾在指尖,抵着下巴在思考什么,好像自己也不太满意的样子。 指挥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调整的?他摇摇头,对指挥说没问题。 排练结束,乐团首席从舞台上大喊她的名字,所有人的视线都往台下看来,她尷尬地从观眾席座位上站起来,跑下台阶,顺应呼唤走到台前。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