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近这一年多开始出现睡眠问题的。一开始没注意,只觉得入睡格外困难或是夜里两三点便会醒来再也无法睡去;可接连好几周下来,她觉察出不对,也开始担心长期睡眠不足影响大脑运转从而耽误工作,便去网上搜罗些大众偏方。 听说睡前喝牛奶听音乐或是泡个热水澡很有效果;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深更半夜的她仍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脑子像是个不肯停工的机器,嗡嗡嗡转个没完,哪怕上下眼皮打架打的难分胜负,脑子仍兢兢业业告诉她,“你不需要休息。” 既然这些不管用,索性改造一下周围环境。她买了极其舒服的床垫,被子等床上用品,甚至煞有介事备了几身桑蚕丝的睡衣,覆在身上冰冰凉凉又丝滑,而她整个人就窝在床里,像一个挑剔敏感的豌豆公主。 可这对睡眠帮助也不大,倒让她失眠的夜好过了些。 而睡眠不足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在身上迭加,她开始全身乏力食欲不振,体力也大不如前,甚至常常会出现偏头痛。 某一日她偏头痛发作,下意识从抽屉里摸出个布洛芬往嘴里塞,被叶主任瞄到;走上前,端着茶杯坐在她的桌角,“生理期?” “啊?不是,偏头痛。”叶知秋说话一贯直来直去,这样的问题从他嘴里出来倒也不算突兀。 “按照你这么个吃法,不是事。”茶杯放到桌上,有些力度,发出“砰”的闷响。 林听怔住,抬起头,满眼疑问。 “我有个老同学,是业内有名的心理医生。她下周正好来南城交流出差,有没有兴趣见见?” “。。。好。” 叶知秋若有所思摸摸下巴,掏出手机,“她的微信我推给你了,我刚跟她打招呼了。你直接添加好友就行,你们单聊。” 手在她肩膀上狠狠捏了一下,林听懂了,有点想哭。 她这一年多也总想哭,是没来由说出来颇为矫情的那种,宛如生理期来临前的激素波动到她这变成了恒久的影响。她的心似乎总是被什么拉扯着,哭不出来又闷的难受,偶有几句关心的话语或是带着温度的眼神都能在瞬间把那个存满泪的泡泡戳破。 好在工作本身的强度不会给她太多矫情的时间,而她也意识到能最快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就是去病房里转一圈。再不济去急诊科门口坐一晚上,人间疾苦,血淋淋的生活剖在面前,多少能给人一种触底反弹的勇气。 叶知秋的老同学姓张,微信聊天时感觉她专业又谨慎,标点符号都不容有失。她们在咖啡馆见了第一面,而张医生本人温婉幽默,三言两语就扫清了陌生人见面的尴尬和局促。 闲谈时她多以倾听为主,很少发问。本就是打着“出来坐坐闲聊”的旗号,不必上升到职业咨询的业务范畴。林听很享受和她谈天的过程,像是身处迷宫一脸无助的小孩终于碰见了前来找她的大人,大人并不苛责,反而轻声细语的安抚她混乱焦躁的情绪,再慢慢领着她走出那片荒芜之地。 后来张医生成了她的线上心理医生,她们定期交流,偶尔见面。林听下意识会在遇到失眠等其他问题的第一时间调出张医生的名片,约一场心理咨询。 而这一个因为梦境失眠的夜,她眼前浮现的却是沉微明的脸。 找到他的头像,点进去,将过去一周重逢以来的对话又读了一遍,边读边在脑中对应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渐渐睡着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