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半晌,韦彧红唇微动,口吻平常得好似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般。「如此,他大不会这般艰辛地将我从大隋押回北齐后,轻易地放过我。」 见韦彧彷若旁人般点出此事,好似与之没有半点关係,常乐忍不住叹气,再问:「你又是如何猜到李瀧会因此而收手?」 「自两年前开始,东宫不止一次的金援肖家,次次金额不小。」韦彧拿出纪录肖府大大小小支出的帐本,神情飘忽不定地解释:「我私下探过老总管口风,此事不假,他还说每年李瀧在我落崖那日都会到我牌位前亲手焚一炉香,此事他做得极为低调,从不愿意让他人知晓,你说,他图的是何物?」 常乐乍闻此事,震惊不已,久久深陷在思绪中难以自拔,「什么?」 「是心安。」韦彧笑得云淡风轻,一如她以五千兵马力敌辽金三万大军时的无畏,轻问:「如此一来,若他知晓当年我嫁与阿镜背后的意义,又会如何?」 她就像头伤后休憩多时的母狮,早已养足精神潜伏在暗处,牙间闪烁嗜血光芒,只待在关键时刻给予敌手致命一击,她不禁想起两人初见时,生有一副倾国容貌的女将隻身立于丘壑,笔直身躯一袭牙月盔甲,披肩的赤色大氅随风飘扬,对常乐的医者之仁,落下冷硬的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为教养出有利巩固李氏皇权的后代,肖澜的手段可谓心狠手辣,对唯一的孙女肖筠,更是苛刻得令人不忍目睹,她听李元镜提过,肖筠十岁那时的生辰,肖澜要她徒步走过近百米烧得发红的黑炭,年幼的李元镜立于肖澜身侧,吓得瑟瑟发抖,好一会都说不出话,可与他同龄的肖筠二话不说地褪去鞋袜,彷彿未见到足下踏的是何物,眼都不眨一下地走回全程,烫掉一大片肉仍硬气地不吭一声。 在这般近乎病态的教导下,养成肖筠凡事吞入腹中的忍隐性格,直到她十三岁亲临沙场依然。 思及此,常乐忽然明白为何肖筠一年总有大半的时间寻遍名目留在安山,或许这偌大的肖府之于她才是深埋心底,难以言明的牢笼。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韦彧淡笑,慢条斯理地翻开画册,用手勾勒在心中描绘千万遍的轮廓,问:「你何时啟程?」 「时辰不早,马车已在外头等候。」常乐缓步走向牢门,临前忍不住回首,有些迟疑地问:「你真不争?」 韦彧毫不考虑地摇头,反问:「他从未心系龙位,争了又有何用?」 「叶彣那处……」 「不是有你吗?」韦彧打断常乐接下来的话语,笑得没心没肺,决绝道:「何况,叶彣和我肖筠早没了干係。」 见状,常乐满腹话语怎么也再道不出口,久久盯视跟前随着岁月流逝越发沉着从容的绝色,似笑非笑地轻叹:「要我是李瀧,寧可和元镜对着干,把朝堂渲染得腥风血雨,也不愿与你有半分过节。」 韦彧随之浅浅地笑开,喜悲未明地笑道:「我知道。」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