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那时候林漉辰是有听到的。 他是个浅眠的人,李慕拿东西出去,洗好澡走进来,他都听到了,但是身体好累,所以没有睁开眼睛。 这句话从空气中突然冒出的时候也是,听得非常清楚,像是直接在脑中响起,但他只能判断李慕在跟某个人讲话,完全无法思考那个对象是谁。 于是他又这么睡去,没有发觉那句话就这么沉在心底了,往后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想起,看着他有些沉鬱的眼眉,不正经的姿态,想要糊弄什么的神情,林漉辰总会想起来。 到底是在对谁说呢? 他举着喷釉的枪,一下一下的把自己素烧好的作品上釉,严重的心不在焉,上完红色之后站着想了好久黑色釉究竟是哪一桶。 那时他听到哭泣的声音,才被拉回现实,回过头就见有个人从教室边哭边走出来,把她的作品拿去流理台洗,釉溶解在水中,整个流理台都积着白色的水。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不熟,全班对他而言都是这个样子,好像未来四年也都不会变亲近,李慕说因为他的脸看起来总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他其实没有很在乎。 只是这个女生有点特别,不好的方面的特别,所以跟其他人比较起来才显得印象鲜明。 他刚刚好像隐约听到有人被陶艺老师臭骂一顿,陶艺老师脾气不甚好,尤其是某人做了会坏了整个窑的事的时候,那也许就是这个人,刘安诗。 他也隐约记得上次上课她跟某个人的谈话,好像也是寻求协助,结果那个人却一派轻松的回话说,做不到就算了,顶多被当掉而已,留着她一脸尷尬的不知所措。 大致上可以想见是什么样的情况了,可惜他从来就不是好人,也不是温柔的人,对谁的眼泪都无动于衷。 结果他要去流理台拿海绵的时候,这个小个子就站在他面前了。 「可以帮我吗?」她红着眼眶问。 很明显是对他说,因为这里再无他人。 他看着她眼泪滴滴落下,却等不到下文,于是叹了口气,想了一下才说,「想要别人怎么帮你是得要自己说的,不是连这种问题都给别人想。」 她有些被吓到了,握着素烧的碗,嘴唇有些发抖。 他口气并没有特别差,若是这点程度就退却的话,谁也都爱莫能助了。 他绕过去,拿了架上的海绵,擦拭自己的作品。 「那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骂……」 再次回头,刘安诗又站在他面前,彷彿是用上全身的力气在把想讲的话说出来,眼泪更是不受控制,「我上好釉的时候,陶艺老师就说……」 结果最后哽咽到说不上话。 林漉辰静静的看着她,「那就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上好釉。」 「可是、我全部都上好了啊……每个地方都没有空隙的……」 「釉是有流动性跟黏稠性的,不可以全部上满。」肯定是在圈足上面也上釉了,他想到这个人之前上课也没有准时过,难怪都到学期末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做错什么,自己好好想想。」 然后他就去把自己的作品收回架上,把喷枪跟釉药桶收好,洗了手准备离开了,去拿包的时候,他看到她去观察别人准备釉烧的作品,然后有点慌忙的取出釉药桶要重新上釉了。 他就这样在教室里看她忙了一阵子,直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震动,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一接起电话,满腹抱怨就从那头倒了出来: 「齁唷!林同学!你每次都在陶艺教室混很久欸!你怎么捨得放我一个人在系穿堂像是抱柱信一样痴痴的等──喔嗨!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是遇到熟人又去哈啦了,林漉辰总觉得李慕根本就认识美术系所有人,没走几步就可以跟谁打声招呼。 他等他招呼完,又回过来对哇哇叫了一下子才有办法开口,「你感觉不怎么无聊。」 「什么?我超想你的欸!不跟别人打招呼怎么抒发我的痛苦呢?你快点啦真是的,我真的很寂寞很寂寞欸!」 拗不过李慕的耍赖,林漉辰把包拎着就要走出教室,结果这次那个小个子直接站在门口,虽然还在吸着鼻子,眼神却很坚定。 「可以教我,螺纹练土吗?」 螺纹练土是没有练土机时,可以自己手动练土的方式,刚开学老师就稍微示范了一下,然后上星期在班群说最后一堂课可以靠这个加分。 眼前的人一副没有学到就不让他走的架势,林漉辰举着手机和她对峙一阵子,最后有点无奈的对李慕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