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们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说的那些话,薄南其实全都听到了。 ──「再这样下去,头儿会撑不住的。」 ──「我从没看过头儿这么无助的样子,我们不插手……真的没问题吗?」 ──「头儿已经一整天没动过了,就坐在那里,我真的好担心。」 一墙之隔,听着长生员工们的殷切担忧,薄南有了一瞬的失神。 我现在的模样真的很糟吗? 搁在膝头的手指动了动,青年的喉头滚动,久未开口的嗓音混着浓浓的沙哑,破碎到难以辨认:「我真的没事。」 深邃黑眸紧锁床榻上昏睡的女子,他艰难地挤出一抹微笑,隐含安抚之意,「当年我都没事,现在的我又怎么会撑不过去?」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他被妖怪们强制推入睡梦,迎接他的,便是那些被他压在心底深处的遗憾,再一次重现眼前。 ──那是许久以前,初坠为妖的薄南,在将赖悦禎送入轮回后,又一次面临人类无常死别的事了。 即便是自愿堕落为妖,将自己的神魂扯得支离破碎,相较于献寄后灵魂近乎于无的赖悦禎,薄南的魂魄仍有强大的优势。 在将灵魂的一部份交给赖悦禎的瞬间,薄南便明瞭,两人这一别,迎来的将是不知尽头的分离。 ──就算不过是神魂的一抹残片,人类的灵魂要想将其融入其中,仍旧需要经过极为长久的岁月。 这期间,只要薄南距离赖悦禎过近,还没被她彻底消化的神魂,便会感应到他的存在,强制挣脱封印,跑回真正的主人身上。 薄南不是没有想过,或许他当初用尽身上所有灵力,拚死织构的封印真的足够强大,能够有那么一丝侥倖,让他有机会见上赖悦禎一面。 就算只是说上一句话也好,可以让他真切地感觉到,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的确真实活着,没有在那场献祭中灰飞烟灭。 可……他赌不起。 曾经无所不能的神,如今怯懦的不敢去赌任何一点或许。 将渴求死死压在心底,薄南捕捉着所有关于那个灵魂的消息,便是妄念汹涌,依然躲在角落,远远注视终于重新进入世界的那名女子。 往事在饮尽孟婆汤后成了一片净白,拥有新生、在轮回中尝尽人间冷暖的女巫,永远不会知道,在她出生之际,不得与她相认的堕神,在天上替她勾了道彩虹。 ──旁人眼中一瞬即逝的绚丽,已是他而今能给予的最大祝福。 也不会知道,在她的家乡经歷长年旱灾,人人困乏飢荒,她的父母迫不得已要将她卖到烟花之地换钱粮时,堕神逆天而行,为了替她下一场雨,受到责罚身受重伤,卧床许久起不了身。 更不知道,当她磕绊渡过大半人生,终究潦草收尾,狼狈倒在一处破落的荒废茅草屋中,以为自己会独自面对死亡时,好不容易养好伤,匆匆赶来的堕神正在屋顶之上,越过毫无遮掩能力的茅草堆,用空茫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