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穿梭过绵延的山路,叶景乔往外一看,只见满山的雾凇,像薄纱一样笼罩着山峦,晶莹剔透。 车忽然停下来,她不知所然地看了看前方,看到前面几辆车停着一动不动。 “前面的路车走不了了。”导演说:“咱们是换个受访者,还是走过去啊?” “还有多远?”叶景乔问。 “大概一两公里吧。” “走过去吧,都提前和受访者说好了的。” 她裹好围巾,从车上敏捷地下来。席文郁跟在她身后下车,看她那副身板背着沉甸甸的设备,显得分外坚强有力,透着一种向上的朝气。 “我帮你拿吧。”他走上去,提起她的背包:“我没什么东西要拿。” “好。”叶景乔也没客气,直接把包给他背了,又去分担了点比较轻的设备。 “你可真是不闲着。”走在她的身边,他垂头微笑道。 “工作嘛,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叶景乔吃力地走着上坡路:“不过导演选的这个受访者,住得也太偏僻了。” 他们节目要做的是九几年的国企改革,是当时促进经济转型的必然举措,但也造成了几百万工人下岗。节目为了正能量当然不能拍那些下岗后穷困潦倒的人,而选择访谈那些下岗后闯出新事业的成功人士。 他们要访谈的这位朱女士,就是靠改卖农产品发家的。 好不容易到了这位朱女士的家,又安装了一会儿设备,耗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始。 整个访谈过程都推进得非常流畅,朱女士聊自己的创业经历,怎么顺应市场化的浪潮,又说:“我觉得我算最幸运的。” 记者进一步追问:“为什么会说自己算幸运的?” 朱女士提到自己的工友:“一开始都是我们女人下岗,也不好找工作,我认识有好几个去按摩店和歌舞厅做小姐的,运气好点儿的也就是回家带孩子” 导演眉头一皱,很显然这些不能被录进去。 等采访完,他才和叶景乔商量:“把刚才那段删了吧。” 叶景乔下意识反对:“我觉得非常真实。” 导演为难地摸了摸他的微秃的前额:“这样不好播啊,小叶,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咱们这不是一般的新闻报道,审核机制更加严格。” 他在这方面经验老道,叶景乔不欲和他争执,妥协道:“都听您的。” 解决完她,导演兴高采烈吆喝大伙儿一起吃饭,朱女士请客,毕竟能上他们节目也给她做了宣传。 所有人各取所需,其乐融融。 叶景乔食不知味,饭吃了一半就找借口出去。外头天寒地冻,天气却十分晴朗,太阳给漫山的白雪染上浅浅金色,她哈出一口白雾,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出来抽。 席文郁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蹲在门口抽烟,神色苦闷。 “还有烟吗?”他问。 叶景乔眼皮也不抬一下,直接抽出来一根烟递给他。 席文郁盯着她递过来的光秃秃的烟,几分好笑:“没火吗?”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说话爱理不理的,半晌才递个火机过来。 点着烟,他在她旁边也跟着蹲下来:“其实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叶景乔淡淡地哦了一声。 “不过总有各种规矩束住手脚。” 她没想到他也会有这种感慨:“你不是有你爸么?有什么能束住你的手脚?” “有各种潜规则,比如你必须逢迎上级,办事也得动用关系……”他抽了口烟:“这些可能和你的价值观相悖。” 叶景乔转头看他一眼,淡淡的烟雾和阳光中,他眼帘半垂,侧脸细致优雅。 像一张文艺电影的海报,泛黄而忧伤。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偏过头,笑了笑:“怎么了?” 骤然与他对视,她莫名有些心慌意乱,垂眸避开他的眼神,随便找了句话敷衍:“发现你睫毛挺长的。” “啊?” 叶景乔重拾理智,抬眼看着他:“是啊,老长老长了,好漂亮。” 席文郁很客气地回复:“你的睫毛也挺长。” 她轻咳一声,幽幽看着他:“也就你的一半长吧。” 他手夹着烟,静静望了她良久,一声不吭。 叶景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被他那对湖泊似的眼睛定定望着,很难不会深陷进去。 “可我觉得也很漂亮。”半晌,他才轻笑着说道。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