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沉默,片刻后,她终是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真人,”簪星道:“当年问仙卦所示,所谓世外之人,究竟有何深意?”她注视着少阳真人的眼睛,“又为何要说,我是世外之人?” 殿中空寂,朱色花柱上玉堂富贵的纹案繁复,玉兰花、海棠与牡丹层层交错,富丽堂皇。 少阳真人微微笑起来:“世外之人,不理红尘,不见众生。” “若当年你将自己视为世外之人,便无法补整苍穹,无可拯救苍生,都州注定会覆灭,生机断绝。” “而如今你亦为众生一个,早已身在此世之中。便不是世外之人。” “不念来路,不悔归途。”那总是淡然冷静的男子,第一次,面上似乎出现了些人情滋味,他看向簪星,温声道:“此地,就是你的归途。” ...... 从金华殿中出来后,天色已近傍晚。 孟盈这几日有些忙,修仙派新起的几个小宗门派来门中弟子,正在殿中与她说话。 做掌门,总要比做弟子忙得多。 孟盈已经提前令人在多罗台前设下席宴,好为簪星接风洗尘。簪星与顾白婴他们往多罗台那头走,还没走到,就有人远远唤她名字:“杨簪星!” 晚霞中,有身穿粉色纱袍的少年兴冲冲地跑来,隔着老远就冲簪星张开双臂:“你回来了!” 簪星还没认出这人是谁,顾白婴额上青筋跳动,一枪拦住对方欲上前的拥抱,语气有些不悦:“你干什么?” 门冬放下手,有些委屈地开口:“师叔,做男人不能如此小气。” “门冬?”簪星有些惊讶。 当年的门冬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几年一过,也成了翩翩少年,就是这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跳脱。 门冬喊道:“他们没告诉我你们是今日回来!我和田师兄去后山摘灵草了。杨簪星,真的是你?” 簪星瞅着他笑:“不是我是谁?” “师妹——”他身旁的汉子手中斧头“咚”地一声掉在地上,似乎也想上前拥抱簪星,看了顾白婴一眼后遂又作罢。田芳芳抹了把眼泪:“师妹,你真是狠心......” 好好一个壮汉,说着说着竟还哽咽起来了。 当年簪星消失时,对田芳芳打击也颇大。这些年,虽然他嘴上不说,不过每每得了什么好玩意儿或是灵宝时,总是忍不住开口:“要是簪星师妹在就好了......”宗门的新弟子们不知内情,还以为“簪星”是他什么旧情人。 “牧师兄去接孟师姐了。”门冬看了看簪星,“我们还是先去多罗台吧。” 长春池的莲花开得比过去更艳了。 一簇簇嫣红缀在翠色之中,夏夜不知忧愁。 萤虫落于亭角花丛里,还未近席前,丹心酒的清香就已经慢慢飘了过来。 几人才刚刚坐定,还未说话,就见夜色里又有人行来。孟盈一身白衣翩跹,眉心一点朱色,腰间月魄漆黑又沉重。比起当年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姿态,如今的“孟掌门”,多了一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她仍然貌美倾城,但举止之间,已经有了掌门风范,比当年的少阳真人还要惹眼几分。 这将她身边的灰衣青年衬得宛如一个尽忠职守的打手。 簪星怎么也没想到,牧层霄与孟盈,最后竟会发展成眼下这般境况。听说牧层霄这些年一直单恋孟盈,不过太焱派的年轻掌门人一心只想振兴宗门再创辉煌,对找道侣一事兴趣不大。是以当年他们什么关系,如今亦是什么关系,半点进展也无。 不过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毕竟人生漫长,万事皆有可能发生。 众目睽睽之下,牧层霄看向簪星,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他踌躇了一下,道:“师妹,知晓你回来,这个送给你。” 牧层霄除了在门冬和孟盈面前还有话能说外,其它时候一向寡言。只是他这般扭扭捏捏的姿态,落在众人眼里难免多想。再加上当年簪星与牧层霄的那段绯闻,气氛难免尴尬。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