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马车窗的时候,他吃完了那一把野菜和树叶。 马车外响起了野狗躁动不安的徘徊声。 谢兰胥拿起荔知给她的小半个馒头,苍白的指尖搓下些许白白的碎屑。 他在月光下看着自己指尖的馒头屑,许久后,放到嘴边,用舌尖轻轻舔舐。 唾沫化开馒头屑,若有似无的甜扩散在口腔中,他克制着胸中叫嚣嘶吼的欲望,将剩下的馒头扔给了外面的野狗。 看着窗外争抢撕咬,唾沫直飞的野狗,谢兰胥的眼神在月光下冰冷似水。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磨难等待—— 他都会是活着抵达鸣月塔的那一个。 第6章 数日后,流放队伍进入重城的地界,流放队伍不能进城,在重城也一样。 以往从城中汇入流放队伍的只有交接的短役,这一回却有身穿官服的低级官员到来。在流人面前一贯趾高气扬的长解郑恭,见了重州刺史派来的人后,点头哈腰不说,嘴角都快咧到耳边。 当地官员在谢兰胥的马车外作揖,短短交谈几句后,一名身挎药箱的大夫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外的流人纷纷投去艳羡的目光。 郑恭狐假虎威地驱赶着想要靠近马车的流人,荔知抱搂着神丹,心不在焉地听着身边荔家人的交谈。 “……母亲就去吧!”荔晋之近乎恼怒地说,“重州刺史的夫人是母亲出阁前的好姐妹,就凭这层关系,这小小官吏还敢对母亲使脸色不成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求他们办什么大事,不过是要点吃的和厚衣物——” 荔晋之的生母郑氏附和道: “是啊,夫人!这重州刺史以往连和我们老爷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他下面的小吏呢!” 王氏被两人怂恿得意动,但是又放不下身段。 “可他要是拒绝我……再怎么说,我也曾是二品诰命夫人,若是被一个九品小官拒绝……” “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 荔晋之压着怒意劝说道: “要是不开这个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到时候,我们只能一家人一起饿死!” “大哥,母亲不愿,你就别逼她了……夫子说过——”荔惠直小小的声音响了起来。 “夫子有没有告诉你,人不吃东西就会饿死,冬天没有厚衣服就会冻死”荔晋之皮笑肉不笑地打断荔惠直的话,“况且就算我们能挺过去,惠直你才八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母亲去哪儿买后悔药吃” 最后一句话触怒了王氏,她寒声驳斥,似乎是觉得这个“万一”十分晦气。 “母亲,我也是担心惠直才会这么说,毕竟他还这么小。”荔晋之大义凛然道,“要是和这重州刺史有关系的人是我,为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的生计,我绝对二话不说就去了——别说让我开个口,就算是叫我跪下来学狗叫——为了我们荔家的存亡,那也在所不辞!” “大哥,这和年龄无关,我……” 荔惠直涨红了脸,想要为自己争辩,但一个八岁孩童的声音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格外的小。 交谈声一度中断,荔知抬头看了一眼。王氏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起身往重城官吏的方向而去。 又过了一会,白发苍苍的大夫从马车里走出。 锦帘垂下的最后一霎,荔知看到昏暗的车厢里,身披云裘的谢兰胥靠着车壁咳嗽,脸色比以往都要苍白。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