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聚福楼,只听轰然一声,雨水与闪电齐下。 由点至线,滴滴答答,不消叁分钟,路面被茫茫水雾覆盖。屋脊电线模糊,天台衣物吹落,有人奔走,有人叫喊。大裤衩,夹趾拖,在无尽夏的雨里步履纷纷,劣质的暗红深蓝不断穿梭,随行进若隐若现。 空气中腾起熏鼻的湿尘腥味。 程真连走带跑,冲进楼道内。 雨水打湿了上衣与头发,她用手掌轻拨,把多余水珠弹走,踏着楼梯走上叁楼。走廊内,黏在推拉闸门两边的挥春,上沿边角翘起,打卷,又沉沉往下垂。程真只瞄了一眼,墨水覆尘,字体影影绰绰,右边写虎,左边写兔,是1999年的挥春。 这里住的人很少。 站到叁楼那扇黑门前,程真抬起手,又犹豫了。 昨晚拿到关绍辉给的资料,她想了很久,很久。直到程珊从房内出来,被她满脸的泪惊着。 “家姐,你怎么了?” “珊珊,我们明日就走。” 八年前,是下午。 一个月前,她在曹胜炎手中救下林媛,被愤怒的他把长发剪作乱草堆。只好半夜在浴室把参差不齐的发尾修好,短绒绒,衬着她些许肥胖的矮小躯体,像个男孩。 她无所谓。 商罪科的圣旨还未到,风声已经很紧,曹胜炎依然是大马银行执行主席助理,但职权彻底被架空。 他向银行告假很久了。 自从家门口被泼过红油,曹胜炎患上强迫症。每天在家四处搜索,反复把妻儿房间翻个底朝天,确保无人放置爆炸物品威胁性命。 哪怕只是一支烟,他都想撕开看看里面有没有火药。 秦仁青知道他怕了,想自首,找人来威胁他,曹胜炎只好雇两个保镖白天在家盯紧林媛。两个女儿,也由保镖接送上下课。 程真逃了最后那堂课,把存放在学校座位抽屉里的证件与现金用塑料袋扎好,塞得书包鼓鼓囊囊,迎着同学诧异又鄙夷的眼神离开。 她要先去接走妹妹。 程珊天赋异禀,比程真领悟力强,每天下午离开幼稚园后,会去少儿体操机构训练一个钟。 曹胜炎对此意见很大。他即将小命不保,女儿还优哉游哉去练什么体操,上什么贵族学校。但林媛不肯让步,她也做过老师,深知天赋不能被埋没,更不能让程真年纪轻轻中学肄业。 二人因此打过一次。 那是林媛生平第一次发狠,差点咬下曹胜炎手臂的一块厚肉。?曹胜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冷汗直落,最后被迫同意。 他没想到,心思善良的妻子也会出此下策。麻痹他这位担惊受怕的父亲,在风平浪静日复一日的放学路上,她要带着两个女儿,直接一走了之。 保镖离家时间是下午六点。 林媛会在下午五点找借口让曹胜炎去她娘家取钱,一来一回,她们母女叁人只有十五分钟时间打包东西逃走。 十五分钟,也够了。 程真没想到刚出校门不远,就被守候许久的人截住。 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古惑仔,开口自带烟味,不知从哪里找来叁个不良少女,校服上也画满五颜六色的图案。 程真往后退,抓紧书包背带不肯松手。 “喂,曹胜炎是你爸?” 程真心惊,咬牙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们在讲谁。”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