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顶端还有恰到好处的半月痕,如此健康。 “谢谢你。”程幸双手接过工牌,在“谢谢”后加一个“你”字据说会显得更礼貌,礼貌的近义词就是疏远。 路江寻笑了笑作为回应,程幸发现他几乎嘴角没有向下的时候,她想把他的嘴角往下扯,问他装得累不累。 “好巧在这里见到你。”路江寻自顾自地走在她身边,隔开很恰当的社交距离,程幸连私人领域被入侵的不适感都来不及产生。 因为我和你舅舅是一个公司的。这种话太有攻击性,并不是她的风格。 “你是来接你舅舅的吗?”她问出口后的一秒钟觉得自己冰雪聪明,点出原因并且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是,我恰好经过,说到我舅舅,”二人到达转角时人行横道指示灯恰好转红,路江寻于是悠闲地将脚尖摆到朝向程幸的角度,“我舅舅已经反思过了,他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他很抱歉,但他不好意思当面道歉,所以我替他请你吃饭补偿你,好吗?” 程幸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回答这么专注地围绕着她,说是反思,陈向东并没有如何为难过她,路江寻的话乍一听逻辑通顺,但目的性很明显。 “不用...”她对上路江寻真诚的目光,拒绝得磕磕绊绊,反倒像是欲迎还拒。 路江寻的眼角轻微下垂,瞳仁墨黑,有单纯之感,密而长的睫毛因着他向下的目光描摹他的眼神,添了几分神秘,倒是很值得研究的长相。 程幸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瞥见对面绿灯亮起,便慌忙抬脚要走,没有注意到脚下一块不平的石砖,险些被绊倒,整个人踉跄着向前。 “小心。” 路江寻反应极快地扶住她的肩膀,明明隔着一段距离,他却准确地把她揽在怀里,待她站稳后便立刻松了手。 程幸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毕竟在摔一跤面前,被虚虚地抱一下不算什么,何况路江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是雾蒙阴天的湿润空气混杂晴朗午后新鲜修剪的青草味,冲突中调和,程幸皱了皱鼻子。 绿灯不等人,她道了声谢后便汲汲赶上人潮末尾。程幸走路总是低头,儿时因为走路踩到前一个同学的脚后跟被老师责骂过,此后她便惴惴地养成了这个不算太坏的习惯。 斑马线的白色色块上有几道深色的轮胎印,程幸尽力将脚尖卡在白漆的边缘线上,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步子,还有五步,就能道别。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路江寻在踩上第一块灰色石砖后问她,刚才她的拒绝仿佛没有吹进他耳朵里。 “没有。我说了不用。”程幸扯平嘴角,抬眼望着不远处鲜艳的地铁站标志。 除去心理咨询,程幸在日常生活中表达欲缺缺,她大可以编个食欲不振或吃过晚饭之类的原因搪塞路江寻的盛情,但她只是冷然回绝,不愿同他多费口舌。 “好吧。”路江寻停了下来,程幸也跟着站定,准备道别。 “沙县小吃怎么样?” 路江寻抬手指向马路斜对面一家不起眼的店铺,陈旧的招牌被锈迹磨去了几个笔画,汉字的规整却依旧,路灯不适时地骤然点亮,暖黄的光线涂在他筋骨分明的手腕内侧。 程幸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腕往上走,再一次对上他诚恳的表情,眼神的恳切会比嘴角的上扬更容易伪装吗? 她再不耐烦,也没有同别人平白发火的道理。 路江寻似乎打定主意要请她这顿饭,不撞南墙不回头似的,如果他给出的提议是沙县小吃旁边的肯德基麦当劳她反而会把态度摆得更决绝些,切断他的后路,可那是沙县小吃,即便在跻身新一线城市的江市,一顿沙县小吃也不一定会比坐一趟地铁机场线贵,权衡利弊以后程幸认为拒绝这顿饭会给自己带来高于25块钱的麻烦。 算了,她对自己说。 “好吧,如果你坚持。”她像一个被砍到无可奈何的卖家,垂下目光看近旁的盲道,向前一路延伸至无边际,向右却被沥青马路骤然切断。 这个世界大概也不适合盲人居住。程幸想。 “嗯。”一个单字也能流露出路江寻的笑意。 程幸很难得敏锐地感受到旁人投射来的目光——路江寻在看她的头顶,他给对话收尾时恰好一阵风拂上她的面庞,尚未到梧桐絮满天飘零的时节,风里裹挟着清新的草木气味,她不由得深呼吸两下,像在汲取氧气。 也不全是因为沙县小吃。 因为她很喜欢阴天。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