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外头咳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小灰依旧有气无力,腿上都是怵目惊心的伤。 我牵起他的手:「能跑吗?」 他点头,我们爬起身继续跑,得跑到大门那边,我的轿车丢在那里。 外面一片混乱血腥,我看见几个下午还活泼乱跳的小弟,现在躺在草皮上没了呼吸。死伤惨重,几个好不容易从歌剧院恶火逃出的孩子,下一秒就被乱刀捅死,仙境寧愿杀死孩子也不愿让他们逃走。也有几个逃出的青年,满眼恨意地拿起地上的刀,去砍那些平时欺压囚禁他们的人混乱的地狱,草皮染成鲜红色的。 我把小灰推入车里。 有人发现了我们,喊:「陈总说寧愿不留活口,也不能让任何知情的人逃走!开枪!」 「别开枪!」秦儿大喊。 她抓住那个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枪口抵在他后脑勺:「你们别动,否则我就杀了陈总。」 陈总颤抖着做出「投降」的手势:「秦儿,你先冷静啊,我我我不想死什么条件都可以,一切好谈!」 「我一直等着这一天,拽着你的衣领,我们一起去地狱见陈泉。」她开口。 保鑣们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把枪口对着我们。 火光映在秦儿艳丽面容上,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她看着我:「苏哥,将一切公诸于世。」 「你会入镜,你的身份会藏不住。」 「我知道。」她笑了。 我拿起手机,录下这一切。平常来这边时搜身搜得彻底,根本无法取得证据,没办法告知世人地狱的存在。镜头里,秦儿如释重负地笑了。那群保鑣看我拿录影便要开枪,小四挡在我面前,一枪中了胸口、一枪中了大腿。 小四喊:「老大快走啊!我保护你啊!」 那个胆小的小四,哭着挡在我面前,脚在发抖,身板却站得直挺。 小灰拍打着车窗,惊惶地巡视我身上是否有枪孔。 秦儿喊:「还不快走!」 「我怎么能」 「快走!越远越好!」 心一横,我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后照镜里,秦儿和张三、小四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此起彼落的枪声,我看见秦儿和陈总都倒在地上,背景是熊熊烈火,黑烟不断窜上天,歌剧院在火海里摇摇欲坠。 轿车驶过了泥上那洼猩红血水,车轮印上一抹血跡。子弹不断打在车身上,再后来,他们就追不上了。 结束录影,加上定位,上传到网路,然后拉下车窗,将手机扔进山林里。想要撼动这腐败的阶层,或许只能靠大眾的社会舆论施压了。 谁来锯断我踩着油门的腿、再砍下我紧握方向盘的手? 我终于活成那个掘坑的魔鬼。 夜晚的山林很静,静得让人想大声尖叫。像八年前的铁皮小隔间,静得只能听见外头夏蝉鸣鸣。 小灰看着我,声音沙哑,可能是吸进烟烫伤了:「我以为你死了。」 「现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小灰看着后头那片山林火光:「哥,我有点想哭。」 我频频望向后照镜。 张三他们的车没有追上来。 小四和秦儿也没有。 我说:「我也是。」 * 我们看见了日出。 太刺眼,以至于让人想哭。 太阳缓缓从云层间透出光线,照亮大街小巷,照亮早市里包子摊的蒸炉,照亮人行道上捲起的落叶,照亮我们被浓烟燻黑的脸。 万物復甦,被阳光吻醒。 我们换了新的衣服,是我先前在车里备好的生活用品,看起来像是去长途旅行。旅行的定义是一切从简,两隻牙刷、一只钢杯,丢掉再丢掉,走走停停。 现金我全都提领出来放在后车厢,用行李袋装着,避免之后用卡提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