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与陈煜之间,并不多远的距离,只是隔着那往来不绝的人群,便似隔了山海。从前她觉得,陈煜离自己不管多远,她都心甘情愿奔向他,如今,确实半步都不愿挪动。 彼此之间,就这么都做睁眼瞎互相看不见的最好。 安康冷眼望向神色复杂,踌躇不前的陈煜,违矩上前一步,挡住了岁岁的身影,正对着陈煜,双手拱起,行了个十分松散的礼,眼神却是讽刺且挑衅的。 “陈小将军。”小沙弥开口道。 “叁公……安王是来找空澄大师的?”陈煜虽然话是问的小沙弥,目光却还胶着在岁岁那发髻上轻动的镶翠素银步摇上。 “是,殿下很是敬重大师,这也不是头一次侯着了。陈小将军若无他事,小僧便先行一步了。”说完,小沙弥便走向了正在借着香炉烤火的岁岁,道一句空澄大师有请,就领着岁岁往后院走去。 陈煜沉沉望着岁岁由远至近,与自己擦肩而过,而后又由近至远,直至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他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求她原谅自己从前的冷漠和伤害,可他已经不敢再开口了。 他拖着自己宛如注了铅似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地出了寺门往山下走。 “叁公主殿下那时已知边塞凶险异常,忍下心来让小将军如愿,又为求小将军能平安归来,一步一跪,从山脚一直磕到寺门,无论如何劝说,都不愿放弃。殿下身子虚弱,却也不知那时如何能坚持下来的。如今看小将军带着这损坏了的平安福平安归来,可见确实替小将军消灾避祸了,实乃殿下一片诚心所致。”空澄大师对他谈及此事时,不悲不愤,甚至面带笑意,仿佛不知他做了如何背信弃义的凉薄之事。 可越是这样,陈煜便越觉得身心皆如在碳火上烤炙,愧疚,亏欠,懊悔,痛苦。千万种滋味,倾压而来,险些让他昏厥。站在那台阶之上,握住一旁石柱,向下俯瞰,那一层层旁人眼花得好像永远数不清的,哪里是台阶,那是他数不清的债,还不起的情。 如果他当初没有受欺瞒,如果当初,他早早放下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如果,如果他能待她好一点点,他都不至于现在这样,苦痛无所适从。 空澄大师一如老样子接待了岁岁,闭口不提有关陈煜来访一事。倒是岁岁喝着茶,听着寺里的钟声,缓缓道:“当初还是我心不够诚,磕头也怕痛,怕损了容貌,额头磕在手背上,所以佛祖才会让我如愿,叫他平安归来,却又给了惩戒让我彻底失去了他吧。” 空澄大师淡淡道:“殿下之心,如何不诚?只世事古难全罢了。且失之皆有得,殿下何不敞开心扉,落个自在?” 岁岁顿了顿喝茶的动作,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自己与沉握瑜还有安康颠鸾倒凤的事,面上一红,眼神闪躲,实在觉得自己污秽,恨不能就地埋了自己才好。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