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房间四面墙。一整面主墙只挂了常玉的静物画。另外叁面墙则挂了十多幅不同人物的肖像画,有男有女,或站或坐。或许是摆放位置的问题,人像的视线几乎都是看向常玉的静物画的。 其实是显出了司玉致古怪的嗜好品位。 是常玉珍罕绝伦的《八尾金鱼》。 月见嘴角抽了下,如果换了是常玉的裸.女图,那墙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裸.女身上,真是……挺色.情的。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常玉以画裸.女闻名世界,其他风景动物画比较罕见。”他介绍。然后从一旁抽屉里取了一本介绍册子递给了她。 里面是有简单的赏析的,给欣赏者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间。但月见还是喜欢在什么也不清楚的状况下去欣赏。 “你有乡愁吗?”司玉致忽叹,声音低回,像午夜梦回时的大提琴音,“常玉的乡愁,是画里的一片红,喜气,却又寂寞。还有锦鲤。都是中国的东西。” 月见说,“司先生,你也很寂寞。”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太大胆了。 果然,司玉致变得怔忪起来。他就站在《八尾金鱼》画下。为了衬托那幅画,那面墙用的墙纸颜色颇为古典,是带花影的砖红与淡色的水墨相点缀。《八尾金鱼》画中,那醒目的中国红底色仿佛染上了他的眉毛,那抹红倒影在他的眼里,他琥珀色的眼睛刹那变得迷离。 “是,我是很寂寞。”司玉致喟叹。自她失踪后,他没有过个一天正常的日子。常玉的画作,是他与她,整个童年时期,讨论得最多的话题。 只有在谈论油画时,她说话才不结巴。 “从前,有一个女孩,很喜欢常玉的画。我为她,从全世界搜集来了许多常玉的画作。可是她却违背了彼此当初的誓言。” 月见闻言,猛地看向他,与他视线相触,她觉得看不懂他。因为光线暗了下去,他琥珀色的眼睛变得乌黑起来,深且静,十分内敛,与他张扬的脸部轮廓所不符。 俩人注视得太久了,月见仓促移开了视线,又回到了画作上来。 八条小金鱼,在一个竖着的立体圆口缸里游曳,姿态流畅,充满童趣。只有在透过玻璃缸的墙体上,在那面中国红的墙上,还有那块画着中国铜钱的桌布上,透出了常玉的乡愁。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司玉致又说。 这句话,满含深意。 她的记忆,连七秒也没有剩下。全忘了。 司玉致手执酒杯走了出去,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还有一幅常玉的画,很美。我想你会喜欢的。” 月见随他进了另一间房间。依旧是主墙上挂了常玉的油画。《碎花毯上的粉红裸.女》。 那幅画有别于常玉的其他裸.女。司玉致见她看入了迷,大提琴般声音娓娓道来:“其实常玉表现女性身体的视觉与角度跟常人不同。他喜欢以书法般简练、又带笔锋的线条勾勒裸.女整个身体轮廓;看似随意,实则表现的是他内心的风景。他笔下以丰满肥硕女子为主,即使勾勒的是玉体冰肌的女人也都是肌满脂润的;为的是赞扬身体的健康与力量美。” 那就意味着纤细裸.女不多,而这幅就是其中最美的一幅。月见是看出来了。 画中,白色带淡雅中式花卉的碎花毯子,肌肤呈粉红色的少女。少女的身体纤细修长,那种笔法像是一气呵成,简单明了,一目了然。美得既惊艳,又经得起时间磨砺的耐看。惊艳了时光与温柔了岁月,这幅画都有了。 “这幅画是中国台北国立历史博物馆的珍藏。我能借出来展览,很不容易。展出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如果喜欢,可以经常过来看。”司玉致将自己的名片给了她,上面有他的私人电话。 月见接过,放进了衫袋,并没有话说。 过了许久,安静得也足够长了。“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裸.体女郎。”月见抬高了下巴,看着墙上那副美丽的画,说道。 司玉致看着画,也是说,“也是我见过最美的。” “我想我完成了那个承诺。”他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