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对她,和盘托出。 “那晚,他给了你一杯红糖水,是吗?”洛泽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轻如月色,又浅又淡,没有情绪。 但月见听出了他话里的不自信。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她轻柔地蹲了下来,然后跪在他身旁,头轻轻地枕到了他的大腿上,脸贴着他熨帖得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裤。 他总是酷爱黑色。仿佛那样,就能将他包裹起来。其实他才是缺乏安全感的那一个。 “有什么事,是让你为难和难以启齿的吗,洛泽?”月见侧了侧脸,抬起眼来看他:“那晚的事,你都知道了。” 洛泽说:“是洛克后来告诉我,在你不舒服时,记得给你一杯红糖水。”顿了顿,又说:“其实,他对你,也很温柔。” 月见站了起来,坐在他身边,双手握着他的一对修长洁白的手,他的手宽大,掌心厚,有茧子,十指修长。掌心厚的人,内心其实非常柔软,她说了别的话来:“相书上云:‘掌厚之人,心肠宽厚。’” 洛泽顿了顿,居然笑了:“你还看相书?” 气氛一时活跃起来,那些阴郁的浓雾,好像浅淡了下去。月见探头看了眼窗外,乌云过去,月亮又出来了。 “你的书柜里放有,你自己不知道吗?” 洛泽一顿,说:“那是洛克的书。” 乌云又挡住了月亮,室内变得昏暗起来。 又绕回了刚才的话题。 月见这一次没有回避。“洛克对于我而言不重要,他不过是你的一部分,洛泽,正视他。他是你分裂出来的影子而已。” “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出来的原因!”洛泽有些烦躁,甚至因为神经质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月见头一次看到他这一面。脆弱,易折。 洛克被洛泽分裂出来的原因,就是关键。 月见又看了他一眼,尽管很想知道真正的源头,更想走进洛泽的内心。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洛泽,很不稳定,隐隐处于失控的边缘,这点应该是受了洛克的影响。 “我头很痛。”洛泽突然就抱住了头,将脸压进了膝盖里。 是两个“他”在作斗争了。月见都懂得。 这一场争斗,犹如撕裂。 忽然,洛泽直直地站了起来,手按动沙发后、墙壁上的某一个点,整堵墙突然就翻转了过来。 月见将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安静地等待他。 或许是她的安静感染了洛泽,他渐渐平静下来。“看一看吧。”他说。 那堵墙已经变了个样,挂着一副画。就是刚才洛泽提到了《Ophelia》。是她早几天才从艺术杂志里看到过的,原来是几经周折,从泰特美术馆里搬到了这里。 “洛克与馆长有交情,馆长特许他可以拥有该画叁年时间。这幅画,在蓝斯艺术廊展出过。严格说来,是属于洛克的,在叁年时间里。现在时间快到了,我要替洛克将它送回英国。”洛泽说。 洛泽不会说无用的废话。月见敏感,觉得这幅画很不祥,点了点头,说:“你觉得洛克为什么选了它?” “或许,他不愿那个人也变成奥菲利娅。”洛泽低喃,见她蹙眉,又说:“奥菲利娅代表‘死亡’、‘绝望’、‘不被期待的爱’,而你觉得是哪一种?” 月见沉吟:“我不知道洛克的过去。但你说,他很会说话。很讨人欢喜。我想,他应该是个比你更开朗的人。可他却收藏这幅画,这么忧郁的画……” “那段时光,洛克很抑郁。”洛泽说:“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月见忽然就闭上了口。 洛泽没有再回答她,只顾抬头看着墙上的油画。 月见也看着那幅画。 奥菲利娅。她生前的姿容,宛如现在。头戴着各色花朵编织而成的象征活力的花环,安静地在清澈的河面上,睡着了。她的脸庞素净,她的眼睛半睁着,嘴唇微张,并不痛苦,但又好像还有未尽的话语。可更多的,像是解脱,她自尘身和肉身中解脱出来,她走向了没有忧伤的净境。 画面有一种深沉的死亡气息。深潭四周被死神点染上了哀伤的氛围,明明绿色代表的是生命,鲜花代表的是活力,但在画家的渲染下,草木被染上了浓艳得怪异的绿,而绿得惊慌失措的草木树叶,像绽放的鲜花一样呈现出了凋零枯萎的姿态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