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天地,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两个全然不相干之人,要在某时某地相遇,是何等渺茫之事! 她战战兢兢躲了他三年,他居然不远千里,跑到她家门口? 她到底造了几辈子的孽啊! 荣王似未觉察顾逸亭的反常,笑得慈爱温和。 “对了,我那小侄儿还说,之前撞沉顾家的船,耽误盛宴,很是过意不去,打算当面向你致歉……” 顾逸亭只觉一记重锤敲在脑门上,砸得她天旋地转,仿佛随时失去感知。 第23章 平心而论,顾逸亭并不认为,重活一世,宁王依然看得上她。 尤其她已无京城贵女的身份,以及“顾氏姐妹花”的光环。 她只是不想见他。 哪怕今生重逢,对于宁王而言,她不过为微不足道的南国少女。 但在她心目中,他是她曾朦胧心动过、却迫不得已背叛的未婚夫。 更是为保存颜面、一路追杀她的……可怖仇人。 数年来,所有感动、愧疚、自责和愤恨,已化为云烟。 而今,她竟要面见千辛万苦所逃避的人? 有何借口,能为她免除这莫名其妙的会面?装病?装死?装疯? 竹风苑内,气氛因顾逸亭的呆滞而蒙上了微妙的静默。 “顾小娘子……?”宋昱忍不住提醒。 顾逸亭脑子一片混乱,冲口而出:“回王爷,小女子接到父辈之命,需尽快护送族中长辈离开穗州!宴请宁、宁王爷的十二生肖宴,大可交由敝府厨师和厨娘完成……他们完全能胜任!” 她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严重引起荣王不悦。 他一贯和蔼可亲的笑颜顿时凝了薄薄暗云,“这可是天大好机会!你们晚几日动身又何妨?” 顾逸亭自知理由荒诞,可既已出口,不得不硬撑到底。 “实不相瞒,民女才疏学浅,生怕无法胜任《珍馐录》的编撰工作,本有外出游历、研究各地饮食的计划,想着小聚结束后,私下向您禀报。 “至于……为执行公务而把船撞沉,何须宁王爷致歉?他随口一说,我若真留下,不光令他尴尬,更会让人误会您没顾存其颜面,有损天家叔侄的和气……” 经她这么一绕,荣王脸色稍稍缓和。 宋昱细察顾逸亭话音微颤,素来镇定端雅的容色也隐含惊惶,不由得记起,那日在杨家酒楼门前,他道出“宁王身在岭南”时,她反应颇奇特,还差点跌倒…… 是他多心了? 与此同时,他也觉这位多年不见、名声显赫的堂弟很是诡异。 作为自幼习武、不近女色、连立军功的亲王,派人深夜来荣王府,张口就要吃的,还指明向顾家小娘子道歉? 该不会……疑心顾家与杀手有勾连,故意借机试探吧? 宋昱忆及顾逸亭身边一下子多了三名武功高强的英俊青年,心下一怵,细想又觉他们无恶意。 当下,见父亲不语,他深吸了口气,压低嗓门:“父王,顾小娘子言之有理,咱们……谨慎为妙。” ***** 步出荣王府,长街被夕阳投下的细碎金粉所包裹。 暖意未能融化顾逸亭眸底的冰渣子。 她自始至终保持微笑,殊不知在宋昱眼中,这笑容僵硬得教他心疼。 “是担忧杨家人或你四叔四婶闹事?”他亲送她至马车,以轻和嗓音询问。 “世子多虑了,好些年没见家人,着实想念。” 顾逸亭提起父母,愧疚难耐。 她为避孽缘而迟迟不赴京,此刻又为躲宁王而草率宣称北行,当真不孝之极。 宋昱叹道:“若非宁王突然造访,我便陪你走一趟。” 顾逸亭讪笑道:“您为王爷分担岭南诸州府事务,岂有闲暇随意游走?” 作为藩王世子,若无故进京,易遭人诟病。 宋昱神色一凛,无端疑心有人盯着,遂打消送意中人回府的念头。 顾家马车驶出长街,进入闹市。 顾逸亭再无领略热闹的闲心。 她慌乱之际,为婉拒宁王召见,随口以“北上”搪塞,实则无意中将自己推入更深的深渊。 有关京城的纷乱片段,仿如零落风絮翩然而至。 那座繁荣昌盛的都城,不仅有恶梦,更有父母、伯父一家对她的关爱。 除去生命尽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