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千娇百媚吟唱风月的姑娘判若两人。 好笑的是,箫娘并不觉得自己有了变化,她仅仅认为从前是自己年少无知的傻。 她一再兴兴追问,仇九晋只好轻叹,“我也不晓得,要届时看了他们家送的礼单才清楚,总不好叫我们家张口去问吧。” “是不好问的。”箫娘把唇角一撇,望着对面银红的纱窗慨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你们这些人成个亲就是千把银子的往来,我们这些,呵、几两银子就卖了命。” 提起这个,仇九晋端正了身,“你的身契去管席泠讨了么?你已是我的人,身契还在他手上,成什么样子?” 箫娘眼色闪烁一下,委委屈屈地转过脸,“我前些日子去讨了一回,他非说不卖,我有哪样法子?你别急,泠哥儿人是好的,就是脾性有些怪,越是跟他反着来,他越不喜欢。你等我再去劝劝他。” 两帘睫毛无辜地扇一扇,就扇出仇九晋阔别几日的相思意来。他还是难逃她猫儿似的纯真俏皮,折腰勾着腿弯将她抱起往卧房行去,“再要不来,你同我说,少不得我打官司判他个霸占民女,把你身契抄了来。” 这话像是抚着了箫娘的逆鳞,她忽然由衷地有一丝反感,反感他也坠入俗流,像官场上每一副以权谋私的嘴脸。 或许他们都过于自私霸道,无奈自己随波逐流,却仍然要求彼此坚固地站在当初,不受任何苦风酸雨的侵蚀。 枕畔斜看,窗外月冷,芭蕉浓阴在银红的茜纱摇曳,时过境迁的风没法把景致固定。 仇九晋将箫娘搂在怀里,他的声音还有些喘息未平,黏在唇间,“你再有个孩儿就好了,我总在想,从前咱们的孩儿是什么模样。我听下人说,是个男胎?” “男胎?”箫娘抬起眉眼,额心聚疑,“谁瞧出来的?我瞧着就是一团血糊糊的东西。” 闻言,仇九晋垂了目光,她神色淡淡,真像说起个“东西”。 他轻攒眉头,“你没瞧过么?我那回从我母亲口里听见原委,把当时堕胎的下人叫来问话,她们讲,孩儿业已成形,是个男胎。” 箫娘回想片刻,满不在乎地扯了下唇角,“我当时肚子痛得要死,流了好些血,哪里有功夫瞧别的?只隐约瞧见她们拿出去,血糊糊的一团。” 她再回想,记得腹坠的痛,刺骨锥心,以为要死了,又没死,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从此后别的就都不大在意了。 仇九晋却很在意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像她天生缺乏一个女人的母性。 他将她更搂紧几寸,可仍然觉得,从前那个纯真得纤尘不染的她在从他的臂膀间流失。 细如微尘的变化和与日和煦的春光一起递进,听松园的日子宽裕得像时光,仇九晋多数忙着衙门与婚姻大事,两三日得空来歇一晚。他不来,箫娘捞钱更便宜了,指使管家买这买那,买回来偷偷又往外典。 也更有闲暇,得空将手上的活计做了,今日往陶家、明日元家,东家走西家窜。 这日是将柏五儿要的几个四季花色的香袋子送去,柏五儿收了,使丫头拿了二钱银子与她,打趣说:“我听见说你投奔了门富裕亲戚,还没贺你呢。你如今也体面起来,我这些,你恐怕瞧不上。瞧得上好歹就收了,往后还是照常来往。” 谁也不清楚箫娘到底投奔了户什么亲戚,只看她身上穿戴得好了,就当是寻常买卖人家,仍旧瞧她不上。 箫娘可不会轻视钱,管它多少,先接了来,连福两个身,“谢姑娘想着。嗨,就是飞到天上去,也是地里出的野鸡,哪能忘了根本?姑娘有活只管分派,我无不尽心的!” 柏五儿看她也是千年的野鸡难成凤凰,倒有两分赏识她的自知之明。复使丫头取了幅字、一匹素绢来,“我母亲夏天的寿辰,我抄了本经,你虽不识字,照着绣就跟绣花样子似的、绣在这绢子上,给她老人家做套寝衣穿。余下的料子,你自家留着裁件贴身的肚兜也罢,做手帕汗巾也好,随你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