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出去也走不得几步。家下人还要抱怨:‘轰轰烈烈把我们底下人累一遭,又走不得,何苦来?’不要去讨这个嫌的好。” 就着这“闲不住”的话头笑说一阵,接连老太太便带出话锋,拿指头笑着将箫娘点一点,“在家也不是总嫌,眼下我就替你办了桩好事情!” 箫娘睇一眼榻那头的露浓,笑着转来问:“哎唷,我的事情还敢叫劳烦老太太?老太太的天恩,只怕我享不起呢!” “别的不说,这个就该你享得!前些时,我闲下来,也想着做几件好事。后头想起你来,你寡妇失业的,倘若年纪大些也就罢了,不去说它,可你偏又年轻。不是我多话,二十来虽的媳妇,真冷冷清清过一世,哪里过得去?女人呐,拢共就那十几二十年的好日子,花骨朵似的,未必凄凄地等着它去败?” 说着,老太太自行笑着点头,“如今算来,你是有泠官人那个指望。可你细想想,他到底是个年轻男人,难不成一辈子不娶妻?他娶了妻,你又算不得他正经的老娘,叫媳妇如何看待你?人家两口亲亲热热的是一家,你算哪门子的事?遇见贤德的,把你当个不近不远的长辈,场面上过着;不好的,还论你是长辈?只怕还想你与泠官人两个年轻男女一处住这些年,妄猜你们底下有些什么事情呢!还不如清清静静过自家的日子去,我是一派好心为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席话听完,箫娘佯作几分讪,把下颌低低垂下去,“老太太到底是过来人,见识的地方就不比我们,真是哪里的枝节都虑的周祥。” “嗳,你听得进去我这话,不当我是私心藏奸,就算我的苦心不白费了。”老太太笑起来,眼角掩着深深的沟壑纵横,“就为这些考虑,前些时,我叫家下人替你留意着好人家。那些个婆子也真当桩要紧事去办,请了个伐柯人打听。这一二月,真就寻着户姓葛的人家,那相公长你岁把,是个读书人,品貌才华,也不输你们泠官人!那相公还未曾婚配过,家里清清爽爽的干系!” 箫娘把下颌抬起来,眼露一丝羞意。老太太捕捉进眼中,想她有些动了念头,又忙说:“我听见倒是难得的好,可我不好为你做主,使露浓请了你来。就是想叫你腾个空,改日跟着那婆子偷偷瞧瞧去。你无依无靠的,亲自去看过了,若好就对那婆子说,不好推了就是。瞧瞧去,又不少块肉,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事情由头到尾都是进退随人的模样,箫娘如何好拒?便望一眼露浓,“勉为其难”应承了,“老太太既说这话,好不好都随我,我倘或不去,岂不是辜负了老太太一片心?” 老太太见她还算醒神,吩咐底下人带话给王婆子,叫她隔两日寻个由头,带着箫娘去瞧瞧那户姓葛的人家。至于细致的,这祖孙二人也懒得去理会。 箫娘下晌归到家中,席泠一早到家了。箫娘瞧见正屋卧房窗户上模模糊糊有个侧影,半片阳光把蜜合色窗纱照得发黄,他的影子嵌在上头,有些发黑。 她忙捉裙奔进去,榻上散着凌乱的纸张,她一张张拾摞在炕桌上角,就在对面盘着腿儿坐下,百灵鸟似的停不下来,唧唧咋咋将虞家老太太的话都说给席泠听。 最尾很是得意,把腰舒舒服服地搦一搦,“与我料得不差,她们才不是真心为我说亲事,就是想法子打发我。我一应下,老太太也就顾不得了,也不使人去查访个实际,只要我亲自去瞧。” 席泠翻着那沓纸,抽出一张来检阅,半张脸遮在后面轻笑,“你不是已去瞧过了么?” “是呀,可我话得应下来嘛。隔几日,王婆子去回话,必然也要喊我去问问。我就只管说好虽好,只是穷些个,露出副犹犹豫豫的神色。她们急着打发我,自然就肯出钱了!” 席泠搁下手中的纸睇她一眼,“我看还是留着神,你们三个既想出这么个主意,就要落实到底,不要叫谢房那里露了底。” 她把捏着钳子将榻下的炭盆翻一翻,乜兮兮笑,“早就给他打了招呼了,还用你提点?那个谢房也正缺银子使,我们分他银子,他高兴得不知什么样,就为了钱,他也提着心呢。嗳,你今天怎的归家这样早?衙门里的事情忙完了?” “不过是催缴火耗的事情,吩咐了底下人就是了。”席泠收了炕桌上的笔墨,眼色沉敛地笑一笑,“林大人使我往他的别馆里说话,我回家来换衣裳,见时辰还早,索性写几个字。” 未几收拾妥帖,他就要走。箫娘忙梭下榻来,将他紧实的腰杆抱住,黏.黏.糊糊地偎在他胸口,“这时候去,几时回来啊?” “大约二更天就回。”席泠仰着腰望望她,笑着抚她的背,“怎的?” 箫娘日叠日的离不得,恨不能钻进他肚里。嘴上是不肯说的,说出来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便松手让了让,“我一个人吃饭嚜,不多不少的,不好烧。” 这种“不多不少”是一种很难丈量的空虚,好像将快乐舀出去一些,又留着丰足的底。白天能听见梢上的麻雀叫,夜里听得到密草里的蛐蛐叫,寂静的,不至于寂寞,却在等待里空了神魂。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