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每户损失十几二十两银子。”席泠侧首,剪起胳膊轻笑,“十几二十两,寻常农户家里,就够开销大半年的了。白大人,叫河道的人丈量吧,量完绘个图样出来。郑主事同他们算一算,加筑这条堤坝要多少银子,下月务必算出给我。” “是。”郑主事应着,朝前两步,挨近席泠低声,“可是老爷,这少说也要几万银子,户科里那些钱,一年里补贴上上下下的官员还不够,户部又不愿意出这个钱。户部嘛,钱都是花在刀口上,不死人,百姓能将就着过日子,不至于穷得吃不上饭,谁愿意多管?这会就是绘出图样,也没钱修啊。” 席泠只是默着望脚下的河浪,一层层轻浪卷着泥沙拍在他的靴底,湿了黑缎。他望向壮阔的河面,临近长江,水有些浑浊,阳光浮在浪潮上,像笔洗里的水,世间一切至清至浊都悬在读书人的笔尖,落下一滴墨,万里江川也染成苍色。 太阳照在他的眉宇,有些刺眼,他扣着额心碾着脚尖,蹭下靴上的泥泞,“我来想办法,你们只管先算出来。” 再走几丈,席泠斜睐一眼白丰年,打趣一句,“白大人也要多走动走动,成日出门不是车就是轿的,愈发见胖。等年纪大了,胖了身子可就容易病。” “大人说得是、说得是!” 闻听亲近言语,白丰年喜得汗珠满地撒。 席泠又道:“白大人是地主出身,常年望着土地田庄,庄稼的事,比我懂许多。我正有件事要托白大人,我想着置办些田产,还请白大人替我留意着办些庄地,价格公道就成,也不要一味的压价。唯有一样要留心,置办下来的田地,七成落我席家的户上,三成,请白大人替我寻个靠得住的人,落在他名下。” 白丰年前头皆应得松快,到后头两句,攒起眉来,“这是哪个道理?都落在大人户下,不是稳妥些?” 这世上没有绝对稳妥的事,席泠淡淡莞尔,“白大人只管替办妥,我自有重谢。” “不敢不敢、不敢受大人的谢!” “把河道的人叫过来,再走走,看看地势。” 这一走便是大半日,箫娘与晴芳在舱内吃了会茶,船头船尾玩耍,累了歪在舱内的榻上又睡足半个时辰,方见席泠上船回来,一行归家。 转眼入六月,谢去荼蘼,高柳乱蝉。箫娘与席泠初定的中秋后,衙门里忙完秋税,治席办喜事。到底哪一天暂且未定,还要请道士掐算日子。 只是这婚事乱了章法,按理是先请媒妁,后过六礼婚定,最后立婚书往衙门过户。尾后一桩搁到最前头,倒一时乱起来,不知后事该如何。 箫娘细想想,聘礼嫁妆过来过去都是自家的银钱,还要请人置办箱笼抬来抬去,倒多使出去些钱,几多不划算。便同席泠商议,“不要那些繁琐了,只请王婆子来补个媒妁之约,就算完了,你说好不好?” 席泠搁下书道:“随你。” 箫娘满心欢喜,咯咯咭咭要这样那样一应体面东西,可论起接亲的事,又为难起来,“人家迎亲,是从娘家接到夫家,我没个娘家,一向住着你家的房子,转来转去,都是在这园子里,哪里去迎呢?” 席泠望着她好笑,“你无非是要让人瞧见你的风光,这也好办,从家里抬出去,大街上绕一圈,再抬进来,好不好?” 她坐在席泠腿上,两条腿在他腰侧直打晃,嘻嘻笑起来,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叫你看穿了。可话说回来,难道不应该?我一辈子就嫁这一回,不该让人看看我的风光?倘或悄么声息的,往后那些人背地里议论,要瞧不上我呢!” 席泠不大在意人怎么议论,唯有一桩事,他挂在心里,把箫娘的裙边拍一拍,“下去,我要出门。” “去哪里呀?” “虞家。”席泠拔座起身,哼笑了一声,“我要成亲了,一向承蒙他家关照,怎么能不去告诉一声?” 他换了身圆领袍,外头是一层墨绿不提花的素纱,里头是孔雀蓝的轻绡里子,相映得似湖底的藓藻。略备了薄礼,便乘车到乌衣巷,向门首递了拜帖。 门首管家又比先前热络几分,作揖拱手不住,“哟,好些日子不见您来,听说您升了应天府府丞了?恭喜恭喜!老侯爷前些日子往扬州去了一趟,时下刚回来没两日,正说要请大人到家坐坐,可不是与我们老侯爷连着心?您自己就上门来了!” 席泠揣度,看来他与箫娘的事情,虞露浓果然没向家里漏出来。她不漏,也不妨,他来这一趟就为着趁老侯爷还没明说,先漏给他,以免拂了侯门的脸面。 门上与管家说两句,待小厮出来,跟着里去。到轩馆里头,老侯爷正逗笼子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