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辰时,云归苑中掌上了灯,虽是夜色弥漫,庭中却难得热闹。 众人已用过晚膳,池边石桌上撤了残羹冷炙,换上了一壶新酒并几碟小菜,容霄与陆其思便这般坐在桌旁对饮闲聊。林时清与容霓携了侍女坐在廊下绣着手中荷包,揽星携月在两边儿擎着灯,霜矛与雪剑跟着容霓亦未学过多少女红针黹,便也兴致勃勃的凑在一块儿看。 廊下言笑晏晏,容霄不时便要望过去,只见容霓几人围着林时清叽叽喳喳个不住,他不禁向陆其思无奈道,“阿霓这小丫头最近不知怎的,又兴起来要绣什么荷包,天色都这么黑了还要缠着清娘教她,也不怕伤了眼睛。” 陆其思闻言只举杯饮了口酒接道,“我听你这语气倒有几分酸,你是担忧阿霓妹妹伤了眼还是担心林小姐?” “偏你这张嘴不开便罢,开了口便不饶人,”容霄亦饮了一口向他笑道,“我可向你透一句,阿霓那荷包绣得歪歪扭扭,不知到时你收到了可会吓着?” “阿霓妹妹年纪还小。”陆其思答非所问一般含糊道,面上虽是正色却悄然红了脸,只转了话头儿问,“蒋培的事你打算如何?” “我也没什么聪明法子,之前我问过林大人,亦知此事牵扯颇多,现下我们被蒙在鼓里不过是瞎子摸象罢了。”容霄垂眸笑了笑,坦诚道,“也许那蒋老头子只是替人作伥鬼,但今日既有端倪可察,这般沿波讨源下去,或许能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时候。” “朝中勾心斗角党同伐异之事的确错综复杂,如此也只能一步步顺藤摸瓜。”陆其思点了点头,亦坦诚道,“如今大延正是盛世繁华,可叹这鲜花着锦之下大延官场却是此般尔虞我诈、污秽横流。” “是啊。”容霄与他碰了一杯,笑叹道,“终究是为难你,为着帮我便要掺和进这麻烦事中。” 陆其思闻言摆了摆手道,“你可别如此说,我既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自然也希望能以自身之力让朝堂多几分浩然正气。” 容霄与陆其思深交多年,知晓其抱负宏远。他们陆家是久远的书香门第,世代皆以渊博学识入仕、为大延朝堂添了许多忠正贤臣,陆其思自也秉承家门风范,心怀青云之志。 “那我便等着赴你状元及第的筵席了,只愿其思能一展抱负,有笔如刀、持危扶颠。”容霄向陆其思拱手笑道,又转头向廊下望去,只见林时清正坐在石阶上听着旁边儿几人嬉闹,身姿纤纤、霜裙皎皎,唇边噙着温婉笑意,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更觉安静恬淡。她似是察觉到了容霄的目光,便也抬眼看过来与容霄相视而笑。 陆其思见此郎情妾意眉眼传情之景,语带揶揄亦向容霄拱手道,“那我也祝你能一展抱负。” “你是知道的,我哪儿有你这般鸿鹄之志,我这人是最没出息的,只盼着安逸逍遥。”容霄也不嫌他揶揄,只哈哈打趣道,“不过我可是过来人,只劝你有花堪折直须折,别到时候只顾着大展抱负,一大把年纪还要反过来羡慕我。” 月明星稀、风朗气清。庭中少年乐相乐,樽里芳酒总不空,只问我志谁与亮?赏心惟良知。 容霄与陆其思这般推杯换盏笑谈了一会儿,便要出府去延寿坊察看那珍玉铺的动静。林时清与容霓将二人送到府门口,又看着他们一路策马而去、身影消失在街巷末头,之后便各自回了住处。 待进了云归苑,林时清吩咐揽星携月下去休息,只将灯烛放于廊下,自己一人坐在石阶上借着光继续荷包的缝连。这荷包已绣了好几日,只剩一些细致收尾的功夫便能完成,纤手巧弄,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绣着银云青波的荷包终大功告成。 《诗经》有云,“静女其娈,贻我彤管”,自古女子为表情浓,便以信物赠与意中人,无论荷包香囊、鲛帕鸾绦,皆承缱绻思恋。林时清将那荷包放在手心细看,不觉垂眸含笑。 眼看夜色渐沉,已到亥时。武安侯府所在的兴化坊多宅居,人渐入眠梦,四处也都静了下来。林时清沐浴完绞干了发,仍捧了一本书长发垂散坐在廊下,阿黄还未到乏困时,亦在一边儿跳跃撒欢着。 容霄一回云归苑,看见的便是这场景,心下莫名泛起愉悦安然。林时清见他进了苑门,忙起身过去,脚下步子比之平日的悠然聘婷要快了许多。 “这时辰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