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若枯树的韩彬,缓缓说道。 他们虽被囚于此地,阖家耕作为生,但每旬日都会有人将近期最新的邸报送来,由其阅览。 当然,也只是阅览。 听闻韩琮之言,韩彬昏花的老眼,一直盯着手中的邸报,默然无语。 这个世道,变的快叫他认不出来了。 韩琮同样老眼迷然,看着韩彬又问道:“半山公,难道这些年,是我等成了老朽成了昏眼之辈,阻碍了其称谓之民族气运?若非如此,怎彼辈执掌天下,民心安定,未如先前我等所料,烽烟遍地,勤王之师雄起?如今每年往大燕运回的粮米,抵得一个湖广……又从汉藩发现大量极优质的铁矿,可为百姓提供上好的农具,天竺的棉麻丰盛,价格低廉,使得百姓着衣所需布帛的价钱比当初低了三成…… 如今也不过三年,若如此下去十载光阴,又该是何等盛况? 上古三代所治,也不过如此罢? 若果真这般,青史之上,你我二人,又该落得何等名声?” 他们其实打心底里仍瞧不起,或者说根本看不懂贾蔷治天下的路数,可是看不懂不当紧,总能看明白这二三年来大燕发生的变化。 可越是如此,两人心中愈是煎熬,难以接受。 韩彬沉默长久之后,叹息一声道:“邃庵,你还看不通么?贾蔷将大政悉数托付林如海,林如海依旧用的是隆安新政。再加上,贾蔷耗费两年光景,携太皇太后、皇太后、宁王巡幸天下,安抚天下人心。 新政是良法,可安天下。 开海……开海可得诸多粮草铁器,贴补新政。 二者相加,岂能不相得益彰?” 韩琮苦笑道:“若是……若是当初让贾蔷南下,会不会……” 韩彬摇头道:“何必说这等糊涂话?不可能放他南下的……到这一步,也只能说天命使然。邃庵,老夫已然如此,身子骨已衰毁,无可挽回。但你不同,还算硬朗。 你且与林如海书信一封,告个软。 如今大燕的摊子越铺越广,朝廷之上全凭林如海一人独支,余者难当大用,但凡有个闪失,便是乾坤崩碎的下场。 你重新出山,帮林如海一把,也算是为社稷之重。” 韩琮闻言动容,正要开口,韩彬却摆手道:“此举兴许会遭受些骂名、奚落,甚至是羞辱。但是……到了这一步,个人之荣辱,又何必放在心上? 邃庵,你与老夫都知道,这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新政,为了社稷!” 韩琮苦笑道:“半山公,即便仆愿意,那位和林如海,未必就愿意。” 韩彬摇头道:“你且放心,这二三年来老夫冷眼旁观,以为贾家子的确是心怀社稷,心怀汉家气运的。他之所作所为,应该并非全是为了野心……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是大有容人之量的。从最初起,他对你就另眼相看,当然,邃庵你待他也高看一眼。只是后来,他的作为着实离经叛道,邃庵才不与他同谋。 如今你要还朝,他焉能不知邃庵之才?便是他不知,林如海也深知,断无拒绝之理。 此子心智之高绝,所谋之远大,非一般篡逆枭雄能比。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叫他笼络的服服帖帖,替他站台出面,如今连你也愿意归顺还朝,其之势,必将达到鼎盛,天下再无人能与他别苗头,他又怎会拒绝? 归朝之后,你也不必再纠结过往,只要……只要尽好人臣本分,足矣。” “半山公……” 韩琮闻言,动容的红了眼圈,他知道这番话对韩彬而言,是要经过何等沉重痛苦的自省和让步。 韩彬见他如此,干皱的面皮露出一抹笑意,缓缓道:“何必为老夫悲苦?不管如何,能见到盛世降临,老夫心中总是高兴的。再者,林如海所推行的新政,仍旧是老夫新政的根骨。 老夫这一生的是非功过,且留与后人去评说罢。”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