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抬手,一点点抚摸苏晏的脸,暗哑地、轻声地唤道:“娘子。” - 苏晏在满室晨光中转醒,仰望帐顶半晌,还想着什么时候换的新挂帐,这鸦青的颜色真晦气……霍然醒悟,这不是自己的床,身处的也不是自家卧房。 他猛地坐起身,看向身旁,沈柒正握着他的手熟睡。 苏晏脑子里的糨糊终于捣干净,想起昨夜自己聊着聊着,就毫无廉耻……呸!是毫无戒心地睡着了。 而且还睡得黑甜,一夜无梦。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沈柒的睡脸,鬼使神差地想:这小子长挺帅,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有头脑有手段,就是心肠狠了些,如果按后世的九大阵营划分,算是中立邪恶吧。 然而对他却是没的说。如果不是他侥幸提炼成功青霉素,这会儿沈柒坟头的草都发芽了。该怎么形容呢,用“情深义重”分量太轻,用“两肋插刀”伤口太小,大概也只有“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比较贴切? 前世除了父母,苏晏想不出还有谁,能为他牺牲到这一步。同学朋友不能,发小死党不能,使唤他半夜冒雨去买烤羊排的前女友更不能——话说,她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来着?到如今真的完全记不清了。 这么想来,沈柒除了性别为男之外,还真没什么可挑剔的…… 窗外飞鸟掠过,一声啁啾让苏晏回过神:我这是在做什么?这特么又不是择偶相亲,我一条条分析个屁呀! 苏晏被自己的念头吓得打了个激灵,赶忙抽出手,悄摸摸爬到床沿。 官靴还没穿上,就听见背后沈柒的声音问:“昨夜睡得可好?” 苏晏干笑:“好,兄弟你呢?” 背后声音滞了一下,又带着点阴郁响起:“不好。俯卧太久,气血不通,尤其是处,胀痛不得纾,不若兄弟帮我揉一揉?” 苏晏花三秒钟反应过来“”所在,脸颊隐隐发热,啐了声:“做梦!” 沈柒故作惊讶:“你如何知道我昨夜做的梦,莫非你我兄弟真是心有灵犀?” 苏晏作势要用拳头敲他的伤背。沈柒也不躲,只是挑起嘴角,笑得邪气恣肆。 “不和你胡扯!这都日上三竿了,幸亏上官免了我近期点卯,否则上任第二日就要因迟到被批。”苏晏起身匆匆穿上官袍。 他说的“批”指的是批评责备,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打人之意。沈柒面上登时透出了寒色:“怎么,新升迁的大理寺卿如此苛暴,竟敢对你动手,这是想当冯去恶第二?” 苏晏忙解释:“误会误会,关寺卿对我虽不甚热情,但也不算冷漠,也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吧。” 沈柒方才缓了脸色,说:“关畔还算是个讲理的,任左少卿八年间也没出过什么幺蛾子,依你的性子,在他手下吃不了亏。倒是新提拔的闻征音不可不防,此人口蜜腹剑,很是虚伪。” 苏晏见他对朝内众臣的情况如数家珍,不得不叹服锦衣卫特务的牛逼之处,这才想起昨夜临睡前沈柒说过的话。 “你昨夜说,锦衣卫百户以上共计一百……六十八人,十之八九你都认识,其中一大半还知道他们的行事与风评?” 沈柒目中微有得色:“你以为我当锦衣卫这么多年,只会用刑?刺探、纠察、侦讯,哪项不需要博闻广记?我对整个北镇抚司的熟悉程度,若论第二,谁敢自称第一。” 苏晏这下听明白了——这位沈千户不但是北镇抚司的地头蛇,这些年还怀着不可告人的野心,把上下同僚当作未雨绸缪的情报给收集了,难怪敢夸下海口。他不那么熟稔情况的一小半,大约都是掌仪仗侍卫和南镇抚司的。 ……这是什么样的职业敏感度和业务水平!简直天生就是当特务的料啊!搁民国可以管理军统,搁现代,美可cia,英能mi6。 专业人才!苏晏转头,两眼放光地看他。 这下沈柒更是得意,还朝他吹了声近乎调逗的口哨。 苏晏翻了个白眼,坐到镜子前打理一头麻烦的长发。他还不太会梳发髻,不是左斜就是右歪,怎么都不成形。沈柒见状,拉了拉垂在床沿的长线。 银铃在房外轻响,待命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手捧香汤、面巾、盥盆、牙刷、漱杯等洁具,服侍主人使用。 苏晏见状有点尴尬:俩男的在同张床上睡了一晚上,会不会被她们误会?却发现婢女们毫无异色,一个个动作轻盈,训练有素。其中一个乖巧地过来替他梳头,几下就束好发髻戴上乌纱帽,一根头发丝都没扯断。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