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冷笑:“你真的想看剑?只怕此剑一出鞘,你的人头就要落地,直同昨夜那七个人犯一般。” 陆安杲愣住,失魂落魄道:“我不看!我不看……” 苏晏对周知府说道:“借贵衙差役一用,押解陆安杲前往京城。” 周知府黯然点头,命人进来,当场摘了陆安杲的乌纱与官服。陆安杲被差役半架半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嘴里仍在喃喃:“尚方剑专戮之权,岂可轻赐幸臣,皇爷糊涂呀……” 苏晏心道,你再这么犟嘴还犯上,到了京城面君,只怕也是一个死字。 他拿尚方剑吓唬陆安杲,却并没有打算真的下手。陆安杲再怎么说也是御史,风宪官本就清贵,犯了事也应依律处置。比照后世,这就是一个部门的同事,都是搞纪检的,他要真亲手把人杀了,其他同事怎么看待他,还要不要在单位混了? 周之道心绪逐渐平定,长吁一口气,朝苏晏拱手:“接下来就有赖苏御史了。” 苏晏也看出这位知府大人用来干干活可以,拿主意不行,便直接说道:“先把什伍连坐法废除了。官府颁布公告,安抚百姓,号召回归其田,免除本年赋税。凡是失田逃亡的流民,许其投官自首,可免于治罪,并量其人丁多寡,给拨草场土地。” “那些不肯投官,打家劫舍的贼匪呢?” “贼匪还是要抓的,但要绥靖分化,尽量把愿意耕作的召回来,变匪为民,就能削弱他们的力量。其实这只是个开始,先表明官府的态度,紧接着我们要解决的,就是民牧的问题。须得废除了‘户马法’,民众才能真正安心劳作。” 周之道惊诧:“废除‘户马法’?这如何使得!此法乃太祖皇帝亲颁,延用至今百年,从未有废止之意。” 苏晏心道,现在不想法子废除,难道要任它成为起义动乱的导火索?反正民牧迟早也是要衰败,忘了再过几十年,哪个年号时,朝廷不得不大规模变卖种马,只能向番夷买马资敌,到那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但这话不能告诉周之道,苏晏想了想,说:“凡事凡物均有寿数,朝廷政策也一样,须得与时俱进。民牧百年,已渐耗尽生机,百姓负荷太重。关键还是要把官牧搞起来。如果各苑监饲养的战马,足够边关之用,自然也就不需要民牧了。” 周之道越听越觉得头大如斗——他也知道沉疴难治,按照苏晏的想法,必须大刀阔斧地改革整顿,实施起来不知有多难。 畏难情绪一生,便下意识想推脱,于是说道:“此事我一府主官也做不了主,须得巡抚魏大人点头。” “就是那个上奏折,要裁撤掉大部分行太仆寺和苑马寺的,陕西巡抚魏泉魏汤元吧。”苏晏心里盘算着,对改革方案慢慢有了构思,“我迟早也是要找那位汤圆大人的,但不是现时。” 他冷不丁问道:“知府大人可知昨夜法场之事?” 周知府一怔,点头:“知道。” “今日在街边吃早餐时,我听说陆御史下令挂在城外杆子上的人犯头颅,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八成是被同伙趁夜偷走,以前也出过这种事。陆御史严捕峻刑之下,响马盗最近销声匿迹,主力不知藏到哪里,只一些喽啰在外活动。” “那么大狱里那个叫齐猛的贼匪,据说是响马盗的头目之一,知府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周知府皱眉道:“此人凶猛恣睢,上次打劫某官绅时,因为遭遇激烈反抗,便连他家中女眷仆婢一并杀死。还有之前运往宁夏卫的军械粮草,也是他率众劫走,以至耽误了边关战事,按律当斩。” 苏晏道:“既然犯了死罪,就在菜市口公审,好让全城民众看得清楚,听个明白。” 周知府点头道:“使得。” “另外,须得防着同伙来劫狱。加强城门与大牢的安防戒备,增派人手,训示兵差提高警惕,不得大意。” 周知府一一应承,见苏晏调拨有度,是个可靠的,心底石头落下了大半。 苏晏说得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气喝完,看着窗外风云作变的天色,说:“这天太闷热了,午后怕是会有一场大暴雨。” 一番唇枪舌战、迁思回虑,仿佛透支了他的体力。“知府大人莫要忘了我方才的嘱托。”苏晏懒洋洋朝周之道拱手告辞。 走出后厅,他对站在门外候的荆红追说:“阿追,我想回客栈补眠,醒来后要吃羊肉泡馍,还有冰镇的黄桂稠酒。” 第七十八章 生病都不安生 午后果然下起了暴雨,紧闭的窗外,肆虐的风雨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苏晏在床上抱着一团大毛巾睡得天昏地暗。 荆红追腰间挂着一小坛黄桂稠酒,正在集市上给苏晏买吃食。店家见铅云如墨,大雨眼看要倾倒下来,便赶着收摊。他花了三倍价钱才买动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