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落脚在清水营最大的一家客栈。“白云客栈”没有内外套间,荆红追本想打地铺,苏晏却坚持订了两个单间,让他好好休息,不必守夜。 “这清水营周围深沟高垒,又有驻军,安全得很,你就放心吧。”苏晏说。 荆红追很想说,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而是…… 是什么?是他贪得无厌,想要日日夜夜独占大人?还是他早已踩在失控的边缘,只要嗅到大人的气息就精血沸热、渴痒难耐,一边自虐似的以痛止痒,一边情愿承受这种痛楚与甘美交织的折磨? 荆红追说不出口。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同意。 一夜好眠,苏晏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起身。他准备花一天时间,好好逛逛整个清水营,了解当地边防与民生。 两人在集市摊子上吃完早点,就绕着圈儿地闲逛。苏晏看到什么新奇物件都要拿起来摆弄一下,但荆红追要掏钱时,他又放下,摇头表示不买。 荆红追说:“大人别担心钱够不够,千金散尽还复来。” 苏晏笑道:“我倒是不担心你弄钱的本事,但这一趟又不是旅游,买那么多纪念品,拿得回去嘛。倒是你,给自己换柄剑吧。” 荆红追的佩剑“无名”遗失在滚落的陡坡下,估计是被涨洪冲走了。他面上不露痕迹,心里颇有些遗憾,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宝剑,却是量身定做、最适合他用剑习惯的,且剑锋饱饮人血,不止是利器,还是杀器。 到定边城后,他赶时间在铁匠铺买了一把成品,三两银子的大路货,聊胜于无地挂在腰间。 苏晏也看出新买的武器不顺手,建议他更换。且这清水营马市万商云集,不仅有中原制式的刀剑,还有自来自北漠、甚至更远异域的武器,可供选择的花样很多。 荆红追果然心动,浏览众摊后,眼神锁定在一柄造型奇异的长剑上。 这柄剑无论造型与装饰,都与中原的剑风格迥异:剑身细长,尖端如刺。剑锋上面布满了纷繁如星云般的瑰丽纹理,这是钢材在锻造时形成的天然花纹,明暗交织、黑白分明,对比十分强烈。剑脊中央拱起如山脉,纹理从高耸的脊线处向两侧扩散,展现出高超的锻造技巧。 荆红追伸指在剑锋上轻抚,发现花纹凸出的部分就像是无数肉眼无法分辨的锯齿,使得刀剑更加锋利。 除了剑锋,剑锷、剑柄与剑鞘也可圈可点。剑锷如鹰翼向两侧舒张托举,优美大气;剑柄为漆黑犀牛角制成,螺旋凹槽式可以增加摩擦力,更不容易脱手,而掐银丝的勾勒为螺旋弧度增添了一抹亮色。剑鞘是纯黑的皮质,鞣制得极细腻,收剑后毫不起眼,拔剑时艳惊四座。 “二位客官,一看就是识货的!我这剑用的是最珍稀的天竺乌兹钢,看看这纹路,做不得假。乌兹钢二位知道吧?制成的刀剑锋利无比,又十分强韧,打斗时绝不会断裂……”摊主滔滔不绝地夸赞着,随手拿起一小块丝绸扔起。 丝绸柔软如水,又在半空飘飞,剑尖划过,竟轻易划为两半,可见锋刃之锐利。就连荆红追也不得不承认,若是用他的旧剑“无名”,在不灌注内力的情况下,也做不到这一点。 苏晏拽了拽荆红追的袖子,示意他走开几步,低声道:“老板没坑人,这是大马士革钢……唔,现下叫乌兹钢,就材质而言,可以说是站在冷兵器的巅峰了。而且这造型,看起来的确像是中东一带的风格,我强烈建议你买下来。” 荆红追对这柄剑也是一见心喜,便走回去问:“此剑售价几何?” “三百两,不二价。” “三百两银,太贵了!” 摊主朝他咧嘴:“客官,我说的是三百两金。” 荆红追扭头就走。摊主在背后叫:“客官留步,留步!看在你也是中原人份上,我给你打个九折,同胞价二百七十两!不能再便宜了!整个集市就这一把,千里迢迢从西夷运来的!珍品难得,等你后悔再想回头来买,可就卖没了!” 苏晏小声说:“买啊!” 荆红追:“什么剑能值三百两黄金,当我是长金毛的肥羊呢!再说,用剑之人,不必在乎剑的好坏,关键是剑心。剑心坚纯,就算三两银子一把的剑,也能成为无敌的利器。” 苏晏:“可拉倒吧!别整古龙那一套装逼理论。别人用那把大马士革剑,的确未必能打赢拿大路货的你。但你如果拿这把剑,就能打倒拿大路货的你自己。鸟枪换炮,懂不懂?” “……懂,可是没钱。把我卖了都不值三百两金。” “瞎说!我的阿追是无价之宝,多少金都不卖。” 荆红追耳根蓦然红了。红晕从耳郭向前蔓延,淡淡地爬上脸颊。他注视着苏晏,目光幽深又热切。 苏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觉得自己说的是肺腑之言,没什么好心虚的,故而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也没用,我说了算!”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