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更夫捂着鼻子,匆匆走过,除此之外再无行人。 垂柳外侧是小河,水面幽暗,映着远处的微微灯火。垂柳内侧是一条青石小路,再往内是一堵粉墙。书院的先生和学童都放了假,连守夜人也回家过团圆节,粉墙内一片漆黑寂静。 沈柒接连吐了两次,腹内勉强安定了些,离开柳树,脚步趔趄地走到河边蹲下身,用手掌舀水漱口洗脸。 冰凉的河水令他似乎清醒了三分,他用手抹去满脸水珠,正待起身返回坐骑上—— 一道游蛇般灵快奇诡的剑光,从幽深的水底疾射出来,直刺他的门面。 剑光极快、极刁钻,沈柒只来得及向后仰头,很勉强地避开这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一团黑影在四溅的浪花中破水而出。 剑芒如流星如电光,沈柒被醉意拖着手脚,似乎连刀都拔不利索了,只能侧身翻滚,避开剑风。 翻滚,踉跄,前仆,后仰,每一下攻击他都避得十分狼狈,仿佛下一秒就要命丧剑下,但又偏偏每一下都像走了狗屎运,总是堪堪擦着剑锋闪过。 剑光更疾,沈柒衣袍上多了好几道裂痕,他吸着气纵身跃上粉墙的墙顶,身形不稳地向院内栽去。 黑衣人与剑光浑然一体,追着他的背心,眼见要刺个透心凉。 沈柒人在半空,猛地扭转腰身,抖出之前藏在袖内的镔铁锁链,一圈圈缠住剑锋,也缠死了持剑的手臂。 黑衣人惊觉有异,兜帽下的脸猝然抬起,一双鬼魅般的猩红眼睛直直望向沈柒。 沈柒心底凛然,提前转开脸去,不与他的目光接触,手上动作不停,将铁链一头的锁扣牢牢扣住对方臂腕。 这镔铁链子再绕到身后交错,一勒一扣,锁住经络内真气走向,任他背生双翼也插翅难逃,是公门内专拿习武人犯的利器。 沈柒旋到黑衣人身后,扣上第二道锁,将对方按倒在地。 却见他后脑勺处的黑色兜帽蓦地掉落下来,露出一张蒙着面巾的脸,猩红双眼如同血海漩涡,要吞噬人的灵魂,将神智吸卷而入—— 意识扭曲的前一刻,沈柒骤然反应过来:并非他生了前后两张脸,而是前面那张是戴在后脑勺上的面具,这一张才是真的脸。 这刺客也不知练了什么柔体术,骨节竟能如蛇般折转,在意识到中计的刹那,就把脸面几乎扭到身后,用脑勺处戴的面具做了障眼法,目的就是要逼他与自己的血瞳对视。 隐剑门不愧数百年传承,不仅身形轻忽灵诡,剑法迅疾如电,就连这些诡术伎俩都令人防不胜防。 陷入迷魂境的瞬间,沈柒似乎听见尖厉的呼喝与刀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彻底吞没。 第118章 前尘旧事如幻(上) 夜里雪下得紧,流霰飞白,朔吹卷枝。 西厢房内间,十二岁的沈柒搂着九岁的沈晏,在其薄如纸的棉被里发抖。 沈柒困顿万分地睡着,没多久又被冻醒,伸手摸了摸沈晏冷冰冰的四肢,忍着哆嗦把弟弟的两只小手揣进自己怀里。 外间矮榻上睡着十一岁的沈明露,合衣裹着棉被,悄无声息地像只蜷缩的奶猫。桌面仍亮着灯,但烛光已十分微弱,依稀把姚氏瘦而局曲的身影映在了帘子上。 “……娘,来睡觉,别管那个了。”沈柒低声唤,声音冻得沙哑。 姚氏把针在头发上擦了擦,回道:“就好了,你们继续睡,娘一会儿就好。睡吧,啊。” 沈柒知道她一会儿根本好不了。 连熟练的绣娘都要做半个月的绣活,勒令她五天内完成,完不成就不给他们母子饭食与火炭,就这样逼她日以继夜地熬。她才二十六岁,鬓边已出现零星白丝,眼睛也快熬坏了。 沈柒跳下被窝,想去拽她劳碌的手。 姚氏侧着身子躲开,双眼红肿,“七哥儿,你别闹,和小九睡觉去。” 沈柒咬牙怒视她手里尚未完工的华服。姚氏无奈放下绣活,起身说:“你回床上,娘给你唱小曲儿。” “不用。”沈柒扭头走开,钻回被窝里。唱完小曲儿她不是还得接着绣,并且还要把浪费的时间补上,倒不如不唱。 沈晏睡得迷迷糊糊,被灌进被窝的冷风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