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骧卫指挥使龙泉回答说:“苏大人放心,皇爷交代了,不必担心朝堂物议,一切自有圣意定夺。我们这拨人马也不会长期驻守陕西,待到局势稳定,马政革新上了正轨,就会分批撤回京城。” 苏晏点头道:“理当回撤,你们毕竟是上卫,不可分薄了圣驾守备。” 亲军上直二十六卫,其中锦衣卫主要掌侍卫、仪仗、缉捕、刑狱;金吾、羽林等十九卫,掌值守巡警;腾骧等四卫,掌随驾护卫。旗手卫掌旗鼓、守卫;府军前卫统领幼军(即补充兵)。 金吾、羽林等卫基本固守紫禁城。实际上皇帝用得最为顺手的,机动性最强的,还是锦衣卫与腾骧四卫。 腾骧四卫有四万余兵马,由御马监太监统领,直接听命于皇帝。而锦衣卫除去摆设用的仪仗队,如今约有六千人,其中大部分都在这里了,剩下的人马,基本都在南、北镇抚司。 苏晏不知想到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京城里北镇抚司……人手够用么?” 龙泉一怔,答:“应该够吧。毕竟他们只负责缉捕与刑狱,也没什么需要大动干戈的地方。” 苏晏双手合掌交扣,两根食指不自觉地搓来搓去,是个心神不定的小动作。几秒钟后又道:“锦衣卫是否出了什么事?” 龙泉不解:“苏大人何以有此一问?” 苏晏道:“我毕竟做过梳理锦衣卫的差事,对后续有些关注。冯去恶伏法后,不知新的掌印主官能力与性子如何。” 龙泉脑子灵活,很快反应过来,苏御史这是在拐着玩儿地询问,为何这五千锦衣卫会由他这个腾骧左卫指挥使带领,难道锦衣卫就没有主官了么? 他笑了笑,解释道:“皇爷还未定下新任掌印主官,目前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还空悬着。我此番也是临时受命。本来皇爷钦点了另一名锦衣卫挂职指挥使,可惜他临行前坠马,摔断了腿。” 苏晏脱口问:“那人姓什么?” “姓辛。” 苏晏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陕西距京城千里迢迢,音讯不便,京城中发生的事,短时未必能传到他耳中。 哪怕飞鸽传书,也得先到达一处有官署鸽舍的固定地点,且鸽笼里得有从京城运来的鸽子,才能按原路线返飞京城。不是随便就能飞来飞去的。 故而没有紧急事务,他也很少动用飞鸽。 如果走驿站的“马上飞递”,基本只限公文与奏折。 算来,他这三四个月收到的私人信件,除去皇帝下的密旨,也就十封,其中七封都是太子的叽叽喳喳。 ——沈柒一共给他写了三封私信,篇幅都不长,但显然是深思熟虑后的倾吐,连落笔时的墨痕都带着一股饱满欲裂的况味。 第一封的抬头是“娘子”,被他回信时骂了一顿,从第二封开始,抬头改为“好兄弟”。这三个字出自沈柒手中,怎么看都有种别扭的感觉,苏晏总怀疑对方意有所指,但又找不到由头发作。 信的内容也叫他挑不出毛病——全篇无一轻浮字眼,却字字关情;并不直言思念,一片牵心却透纸而出。 有时是家长里短: “你在我家吃过说甜的葡萄,如今渐下市。我本想在冰窖里冻一些鲜果,可惜这东西不耐保存,只得做成葡萄酒。按你给的配方,三斤葡萄一斤糖,发酵后灌瓶,再存半年就可堪入口,届时你也该回来过年了。” 有时吐露心声: “我办了几个漂亮案子,已由千户升为佥事,又升为同知。当初在东苑,你说我这条大腿不够粗长,怕给抱折了。如今看是粗长了点,但还远远不够。我知道无论再怎么往上爬,始终都在人下,但至少让我爬得高一些、再高一些,才能为你提供更多臂助。” 有时只有只言片语: “佛渡众生,唯不肯渡我。你渡我罢。” 苏晏将每一封私信都收在革袋里,沈柒一个,太子一个,皇帝一个。三个革袋,藏在包袱深处,走到哪个州府都带着。 他给皇爷写各种藏头格,将俏皮与感慕的小心思藏在庄重的奏折内。 他前后给太子写了七封回信,详叙途中所见所闻、诸多趣事,在纸页间谈笑风生。 他给沈柒只回了一封信。就在几天前,连带题目31个字,是一首七绝。 ——前世上选修课时,写格律诗一直都是苏晏的弱项,主要是平仄合得头疼。穿越后在恩荣宴上,皇帝命他作诗,他怕露丑就整了个打油诗,蒙混过关。 可如今他想写诗。不抄五百年内的古人,也不抄前世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