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铺地。小灯之上装饰着无数万紫千红的宫灯,各有各的造型,无一重复。 而在鳌山的最顶端,五彩玉栅栏般的花灯簇成“皇帝万岁”四个字,在夜空下熠熠生辉,唯有登上广场两侧的城楼,才能看清楚。 周围还有匠人制作的许多巨灯,迷宫一般,供人任意穿梭游览。有些灯上放置灯谜,不仅文人骚客以此吟诗作赋,百姓们也可猜谜领奖。 这一夜,京城无分贵贱,无分官民,无分男女,只一片灯海璀璨,满城欢歌笑语。 四品以上官员们身穿春节吉服,在午门集合,久候不见圣驾降临,便也渐渐四散开来赏灯。 苏晏正好奇地观看一个三英战吕布的走马灯,忽然被人从后方捂住双眼。 那人巴在他背上,压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苏晏握住那人手腕,失笑道:“小狗?” “……再猜!” “小猪?” 对方恼而撒手:“是你小爷!” 所以我说小朱,没错啊。苏晏转身笑着拱手:“原来是小爷,臣有眼不识泰山。” 只见朱贺霖穿一身石榴红色曳撒,帽顶缀着颗同色的璎珞,腰系鸾带,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哥,正一脸佯怒:“你故意的!好哇,对小爷不敬,该罚!” “怎么罚?” “罚你……陪小爷挑灯。”朱贺霖说着,把苏晏感兴趣的那盏走马灯拎起来,另一只胳膊挽住他,同往鳌山深处去,“还要八盏,帮我挑最好看、最特别的。” 苏晏边走边问:“要这么多灯做什么?” 朱贺霖飞扬的眉目间,笼上了一层怅然的凝云,注视着手中的灯焰,沉声道:“听宫里的老人说,母后生前喜爱灯,每逢佳节,坤宁宫便会悬挂各式彩灯,有些还是她亲手制作的。我不会做灯,只能在这灯会上挑选些好的,拿去她宫中挂起来,希望她在天之灵能看见,夜里给我托个梦。” “孝惠慈章皇后……”苏晏微叹,小鬼这是想娘了。 先皇后生下太子没多久,就病逝了。朱贺霖从小母爱缺失,又无法从祖母那里得到慰藉,就越发地缅怀母亲。景隆帝体谅他的心情,加之对先皇后的敬重,便不再立后,就连坤宁宫也空置了十几年,一直保持着章皇后生前的摆设模样。 每当朱贺霖思亲情切,或是心绪不宁时,便会去坤宁宫独坐,每逢节日也必去挂灯纪念。 苏晏知晓内情后,安慰地拍了拍朱贺霖的胳膊,“我帮你挑,保证是全场最出彩的灯。” 两人比来比去又选了五盏灯,交给跟随的內侍提着,正待继续往下走,蓦然听见爆竹齐放,礼炮轰鸣,原来是圣驾御临午门,引得万千百姓们沸腾起来。 广场上所有人都朝御驾方向下跪,山呼万岁,一时间犹如海沸山崩。苏晏见周围百姓个个激动得泪流满面,不断叩头喊着“万岁爷,万岁爷”,也不禁为此情景感到震撼,喃喃道:“民心啊。” 朱贺霖神情中有敬悦,有自豪,也有不甘示弱的争雄,郑重地发誓:“将来我也能做到,而且还会做得更好。” 苏晏含笑点头:“臣相信小爷。” 朱贺霖紧握住他的手,“到时候,我要你站在我身边。” 苏晏道:“我只能站在你身后,你身边的位置,应该是皇后的。” 朱贺霖执拗地说:“什么皇后,叫她滚蛋,我只要你。” 说话间,几名內侍寻了过来,见到苏晏眼前一亮,上前说道:“奴婢见过小爷。可算找着了,原来苏大人在这里,皇爷正召您呢。” 苏晏这才记起身为官员伴驾的使命,被太子一路拉着险些忘了,连忙应:“这就来,这就来。”又对朱贺霖道:“还剩三盏灯,小爷自个儿先挑着,等臣侍完驾再来帮忙。不过估计那时候,小爷也挑好了。” 朱贺霖舍不得自家侍读,心里埋怨父皇放着那么多伴驾的官员不要,偏偏和他抢一个苏清河,拉着个脸说:“父皇在哪里赏灯,我也去侍驾。” “在阙右门旁的城楼上。”內侍面露犹豫,“可皇爷只传唤了苏大人……” 朱贺霖瞪他:“好阉奴!父皇不传唤,小爷我就不能上楼了?” “是是!奴婢糊涂!小爷请随奴婢来。”內侍点头哈腰地带路,把两人迎至城楼下方。 朱贺霖拉着苏晏,正要上台阶,被三步一岗的御前侍卫拦住。 “皇爷有命,只召见苏大人,其他人未奉召不得上楼。”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