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走投无路的时候,拆开它。” “走投无路?什么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就知道。记住,只有在山穷水尽的绝境中,才能拆开,记住了?” 苏晏点头,郑重承诺:“皇爷放心,臣记住了。” 他把锦囊小心地收入怀中,贴肉放着。 “……朕的私印,你可还随身带着?”皇帝问。 苏晏笑了,解开衣襟给他看,红绳系着的羊脂玉印,好端端地挂在胸膛。 皇帝低了头,情不自禁地沿着红绳下的皮肤亲吻,最后一吻落在苏晏的心口,停留了片刻。 伸手替他拢好衣襟,皇帝淡淡地道:“走吧。今日便出发,不要等到明日。” 想好了要洒脱,可是这一刻竟如此难过,苏晏搂住皇帝的脖子,吸着鼻子道:“我舍不得……槿隚。” 皇帝眼里有深远的颜色与湿润的光,仿佛日出时的海面。他抚摸苏晏眉眼的手指在半途中收了回来,说道:“退安罢,朕这回就不送你了。” 苏晏强行压下胸口的涩滞,躬身拱手:“臣……走了,皇爷保重龙体。”说罢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文昭阁。 他没有走午门,往东拐,又去了一趟陈实毓所住的得一阁,依然没有见到人,怀疑陈大夫在躲他。 苏晏想询问皇帝的病情未果,没奈何先离开了皇宫,吩咐守在马车旁的苏小北,让他先回去和小京一同整理行囊,做好当日出发的准备。 随后他带着个事先备好的包裹,租乘牙行的马车,赶着去拜访了恩师的恩师李乘风,一方面送去精挑细选的药材,以表寸心;另一方面向对方辞行,以全礼节。 曾经叱咤朝堂的内阁首辅李乘风,如今半边手脚打颤,口齿都不利索了。苏晏很有耐心地凑过去听他说话,仔细分辨那些含糊吐出字眼。 李乘风说:“内阁……焦阳、王千禾……眼光短浅,难堪大任。杨亭虽有正气……却失之优柔。谢时燕……是个泥塑。老夫放心……不下……本想等你……等你……怕是等不及了……” 苏晏眼眶潮湿,紧紧握住他的手,真心诚意地唤了声:“师祖!” “师祖你放心,今上圣明,定会甄选最合适的首辅,挑起内阁大梁。”苏晏竭力宽慰他,“徒孙尚且年轻,还需历练,仕途绸缪并不急于眼前。” 李乘风吃力地摇头:“我迟迟不敢递交辞呈……就是怕……致仕之后……内阁几个辅臣争权夺势,乱了朝纲……你……早些回来……太子……” 老人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全是痰音。苏晏伸手给他拍背,心里充满了日薄西山的悲凉。 “师祖不必忧心,此去南京,我会好好劝谏太子殿下,摈弃玩乐与私情,专心学业与政事。” “大铭……看似繁花似锦,但仍有内忧外患,奸邪在暗……皇爷看得清,却不一定能……斩敌而不伤己……你要劝他……劝他……多爱惜自身……”李乘风咳声渐止,苍老却并不浑浊的眼中,透出一种近乎于得道高僧的明悟,“属于老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将来——” 将来如何,他没能说出口,缓缓闭上了眼。 苏晏急忙去搭老人的脉搏,发现搏动较弱但还算平稳,应是力竭而睡着了。 他心弦一松,唤屋外的下人和郎中进来照顾,自己退出一片忙乱的主屋,离开了尚书府。 抬头望天,京城的深秋碧空如洗,天际隐隐有鹰呖声掠过。苏晏长出一口气,不由握紧了拳,喃喃道:“——将来!” 第272章 学的什么玩意 十一月初一,新任命的南京礼部左侍郎苏晏苏大人,踏上了离京赴任的程途。 从直线距离看,南京比陕西延安还要远,这次既然是迁贬,自然不可能再有天子亲卫的护送,于是苏晏找人牙临时招了二十名护卫。 豫王倒是有心想把自己王府的侍卫借给他。 可惜如今已不是开国初,藩王动不动就数万亲兵的年代了。 自从景隆帝奉先帝遗诏削藩,经过逐年削减,亲王府的侍卫只有五百人的定额,还被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