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龙,似蟒非蟒,《山海经》曰“服之不畏雷,可以御兵”。赐重臣“飞鱼”图案,便表示了皇帝的嘉奖与期许,并非寻常官员与锦衣卫能得到的。 沈柒接连几件大案办得好,此人有才,却没有敬畏之心,不仅对皇室没有,对纲常伦理也没有。 “抬起脸来。”皇帝说道。 沈柒驯顺地抬脸,皇帝却从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中,看见了一头被铁链重重锁住、咆哮撕咬的凶兽。 在这瞬间,皇帝心里的那个闪念变得清晰而丰满,更因着面前的锦衣卫而有了一种沉甸甸的锋利。 “沈柒,你虽办事得力,却心性阴戾,手段凶残。朕每次见到你时,就在惜才与除祸的心思之间反复衡量,可以说你能活到今日,朕也有些意外。” 沈柒道:“谢皇爷宽仁,臣必肝脑涂地以谢君恩。” “不必给朕戴高帽。”景隆帝轻嘲地笑了笑,“可惜你没珍惜朕的这份宽容,染指了绝不该碰的。时至今日,朕是真容不得你了,给你个体面,回去罢。” 这是要让他自裁。的确是君王能留给臣子的最后一份体面……沈柒心底一片森寒。他是绝不甘心赴死的,更不愿死在如此窝囊的境地中。从小到大,他无数次从死的阴影里挣出一条生路,如今也一样不会束手待毙。 皇爷欣赏你的才能,却不喜你的性情,更忌讳锦衣卫与任何其他党朋势力过从太密。你不能捋虎须,别去踩他的底线,要始终让他心中的惜才多过于猜忌,才能继续往上走。 七郎,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若你狠过头,把自己折进去了,我怪你一辈子。 答应我,该养晦时养晦时,别发疯。你要留着你的命,才能与我终生交好。 清河的叮咛声犹在耳畔。 我答应你。 他对他的娘子承诺过终生,就绝不能食言。他不能丢下苏晏一人,在这个风波动荡的局势里,在这个虎视眈眈的朝堂中。 几个呼吸间的沉默,仿佛捱过了漫长的酷刑,沈柒缓缓解下绣春刀,将双手与额头抵在地面,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脸时,他眼眶赤红,面色煞白,连嘴唇也颤抖起来:“臣……想活下去。” “那一夜,皇爷问臣,为何要出首冯去恶?臣说为国、为民,皇爷皆不认同。最后臣说,‘为了活下去’,皇爷觉得这才是真心话,于是给了臣一条向上走的路。 “如今,臣依然想活下去。 “求皇爷……指点活路!”最后四个字,他和着屈辱与血泪,从齿缝中挤出。 景隆帝知道那头凶兽退缩了,低头了,铁链锁不住的挣扎与咆哮,在此刻为了某个缘由而服软。 他求生,却不是因为怕死——皇帝隐隐生出了一丝明悟。 殿内一片寂静。良久后,皇帝再次开口:“朕给你指一条杀机重重的活路,你敢不敢走?” 沈柒道:“臣,什么路都敢走。” “好。朕要你以今日出首宁王未遂之事为契机,暗中投入弈者的阵营,为其甘当奸细与棋子。朕要你不仅打入敌营最深处,获取弈者的真实身份,更要摸清他们的全部力量,最后助朕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如在刀丛上走.绳索,时时刻刻都有翻覆杀身之险——这样的路,你敢不敢走?” “臣敢。” “将来有一日,你或将彻底叛出朝廷。到时没有人会知道你身负的使命,一国臣民都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逆贼——这样的路,你敢不敢走?” “臣敢。” “你将众叛亲离,就连最亲近之人都会对你心怀憎恶,视你如陌路人,而你为了大局不能对任何人吐露丝毫——这样的路,你敢不敢走?” “……” “你怕了。沈柒,你不怕死,甚至不怕背负全天下骂名,可你怕一个人对你的误解与疏离,他是谁?” 沈柒紧抿双唇,像把守着一个比死亡更沉默的秘密。 景隆帝无声地叹口气,转身走向御座。 沈柒望着他赭黄龙袍上那条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真龙,忽然出声:“臣……敢!” “这是条九死一生的路。朕不想对你说什么家国大义,社稷责任,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这种人。”皇帝侧身转头,回望他,“但朕可以把奖赏提前告诉你,并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