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为自己铺就复辟之路?” 沈柒窥测着苏晏的神情,心下斟酌后答道:“天无二日。自古未有子继大宝,而后又还位于父者。唐朝李渊与李隆基做了太上皇,是因为他们自知大势已去,若是不禅让或退位,恐怕会死得不明不白。可即使他们退居深宫,依然被心怀忌惮的亲儿子困于孤殿,抑郁抱病而终。清河,你好好想想,景隆帝何等心性的人物,难道甘心这种凄凉结局?” 苏晏摇头:“不,皇爷与小爷,绝不至于此!” “谁能保证?一个人连自己的真实心意都未必能完全参透,更何况是看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生父与亲儿。”沈柒短暂地停顿片刻,又道,“从前清和帝年幼,景隆帝于他而言是不可逾越的存在,如今他已羽翼丰满,内忧外患一除更是根基稳固。倘若两龙相斗,清河,你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 苏晏不说话,手指揪紧了腿上的衣料。 沈柒长叹口气:“清和,这两代帝王,或许任何一个单列出来都是万民福祉,但他们却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哪一个都不是。” 牢房内一片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缠绕,亲昵无间而又各自心事重重。 苏晏注视着大势已去的白棋,忽然又道:“还有一件事——那封暗示我阿骛被绑架的密信,是七郎你画的么?幸亏来得及时,我让阿追赶去怀仁,堪堪截住了鹤先生的手下,否则豫王被弈者钳制,后果不堪设想。” 沈柒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毫不犹豫地答:“是我。” “——放你娘的狗屁!”牢门被用力推开,褚渊手提一串铁钥匙,横眉怒目站在门口。 苏晏吓了一跳,转头看他。 褚渊似乎意识到自己因一时愤怒而失态,连忙退到门旁,抱拳谢罪:“臣莽撞失礼,有污圣听,臣有罪。” 景隆帝在褚渊退开的人影后方现了身。 苏晏缓缓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皇爷。手边油灯光焰依稀照亮了门外的幽暗,景隆帝装束低调,只在苍色直裰的外面披了一件霜色薄缎斗篷,风帽罩在头上,眉眼陷在帽影中看不分明。 苏晏看着对方步步走近,心中说不清是惊是喜、是悲是辛,也许是因为这一天实在等待了太久,终于降临时反而有种不真实的幻杳。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景隆帝在他床榻前站定,伸手掀开风帽,露出一头半长乌发。 一年多过去,新生的头发已长至脖颈,仍不能成髻。乌发的主人似乎不愿将就,一丝不苟地将额发梳得光洁,并用细绳扎了一小束压在脑后,两鬓发缕固定不住,任其垂落于肩,显得成熟、端肃又儒雅。 苏晏眼神有点发虚,喃喃道:“比我还长了啊……” 景隆帝嘴角微露笑意,伸手揉了揉苏晏的后颈,又将指尖探进帽沿,轻柔拨弄他脑后毛茸茸的发根。 苏晏骤然清醒似的,把脸一沉,挥掉了对方的手,直接在榻上行了个觐礼:“臣苏晏,叩见……先!帝!” 这“先帝”二字怨气满满且用词不祥,在外人听来有诅咒之意,把褚渊的黑脸听成了墨绿脸,正待上前劝阻,景隆帝却朝他摇了摇头。 忠心耿耿的御前侍卫统领只得退了回去。苏大人在皇爷心中是什么分量,褚渊比谁都清楚,他惹不起也不想惹,但对在场的另一个桀骜旧臣他却是丝毫不给面子,低叱道:“沈柒,见君不拜,是想犯上?” 沈柒面无表情地下了榻,低头行礼:“臣沈柒,叩见皇爷。” 景隆帝朝他虚抬了一下手指,示意平身,随后亲自去扶苏晏的胳膊。 苏晏胸膛里堵着口恶气,较劲儿似的不起身。景隆帝无奈地叹口气,侧身坐在了他旁边的榻沿,改扶为抚,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秘宝,轻轻触摸他的肩背。 沈柒眼底赤红涌动,伸向刀柄的手青筋毕露。褚渊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背,厉声警告:“你方才假言诓骗苏大人,妄揽君恩为己功,就已经是犯律的大罪,怎么眼下还想刺驾不成?!” 苏晏吃惊地抬起头:“七郎,你……你先告退吧。我有事面奏皇爷。” 褚渊却不愿他轻易为沈柒解围,毫不客气地拆穿道:“卑职在打开牢门锁时听见了几句,实在不忿这厮狡诈,不吐不快——给苏大人的那封密信是皇爷授意卑职画的。皇爷原本亲自执笔,但因墨宝精湛,换了左手作画仍是容易识别,便由卑职自告奋勇代笔。 “皇爷牵挂豫王殿下,担心小世子遇害,又知道苏大人身边有个绝世高手荆红追,若是派他去营救,定能保世子安然无恙。之后,苏大人果然派出荆红侍卫,那段时间卑职便奉皇爷之命暂离御前,暗中保护苏大人,直至小爷化名率军与大人同去霸州,方才回到御前侍奉。 “否则就沈柒这阴刻利己的性子,又与豫王殿下有嫌隙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