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儿的小贩吸引, 他的面前插着无数竹竿,其上悬着纸糊的戏人儿。那似乎是这些日子民间最热闹的一部戏, 讲的是狐狸变得妖妃、迷惑国君、害死皇子, 为祸天下终被擒的故事。 最惹眼的是个妖里妖气、穿金戴银的贵妃。明黄的箔纸糊了她的衣裙,风一吹, 她便眉眼俱动, 衣带随风飘舞、动若飞仙。 她走近又耐下性子去寻,在靠后一点的地方瞥见了代表着大皇子的纸人。 矮矮胖胖, 身上的官服是暗沉沉的红色,留着两撇八字胡,眉毛也是倒八字, 呆呆的绿豆眼, 一副备受欺凌的苦主形象, 叫人瞧一眼便能心生怜意。 她笑了一声,正打算走,却忽然发现在大皇子边儿上又立着个探头探脑的纸人,是张狐狸脸,两只眼眯成细长的两弯,歪着脑袋和尖嘴,似乎在笑。那狐狸尖尖的嘴上,还粘着几根长长的胡须,随着夜风在轻轻颤动。 官白纻想了半晌,不知道这画的是谁。问了摊主,那老汉憨憨一笑,说这是戏本子里一个颇为出彩的小角色,是个为大皇子出谋划策的谋臣。 她觉得有趣,就解下荷包,将那纸人儿捏在了手里。 不知走了多远,似是走到了寻常百姓置办年货的商街,各种花花绿绿的物件儿流水似的陈列在街道两侧。 小贩叫卖的声音洪亮又清楚,间杂着不绝于耳的交谈声、嬉笑声、还有那充满了鲜活气的鸡毛蒜皮的争斗声。 她瞧见有许许多多的人出来采买,除了操持家事的妇人,还有许多夫妻。 其中有两人尤为惹眼,那是对年纪很轻的夫妻。 丈夫怕孩子被拥挤的人群踩踏,便把孩子卡在脖子上,两手牢牢攥住孩子细细的两条腿。妻子则一手挽着丈夫的臂膀,一手挎着装满了年货的竹筐。 忽然有许多人涌过来,将妻子推搡了一下,她便被推进了丈夫的怀里。 两个年轻的小夫妻四目相对,忽而都红了脸。 妻子怕羞,开始局促地推拒着丈夫的胸膛,却又碍于三番五次地被再次挤进对方怀里,而丈夫则腾出手牢牢地环住她的腰身,神情中透着若有若无的得意。 官白纻瞧见那个年轻的女子,忽而半低下头,牢牢地环住自己丈夫的腰身,那个年轻的丈夫便瞬间如同被雷劈熟了的焦木,僵在原地。 还未等他们再温存一会儿,被顶在男子头顶的小孩儿忽然两眼溜圆,瞧见了远处红彤彤的灯笼,两手扯上自己亲爹的耳朵,吵闹着要去看。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两人牢牢牢牵拽着双手,带着自己的小孩朝灯笼铺去了。 官白纻就这么定定看了良久,直到那对夫妻的背影终于湮没在人海里,她才有些慌乱地收回眼光。 看着眼前愈发拥挤起来的行人,她便索性停在手边略少的书摊前,想要等着这群人自行消减退散。 恰在这时,一道清朗中带着些许局促的声音陡然响起。 “官姑娘?” 她回头,就见一人正站在街道对面,奋不顾身地一头扎进推搡着朝前行进的人群。 他横穿那些摩肩接踵着行人,努力地朝自己这边挤过来,另一只手还高高地扬起,似是生怕自己提前走掉。 终于冲出了人堆,他被挤歪了发冠,鬓角也散乱出几缕碎发,那鲜亮又平顺的宝蓝色锦袍,也皱皱巴巴得如同牛嚼了一般。 原本衣冠楚楚的公子哥,眨眼间变得狼狈又滑稽。 只是他生得好看,脾气似乎也极好,被人群推挤成这般模样,脸上依然带着笑。 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来,眼尾花儿似的翘起,眼眸透透亮亮的瞧过来,目光里满是欢喜。 他的眼睛实在是过于亮了些,像是落了一夜的星星,直勾勾地看过来,倒是让官白纻生出几分不自在。 她还费力地去回想这人是谁,那人已经趿拉着被踩掉后脚跟的两只鞋,颠颠儿地小跑着过来。 不知为何,见此,官白纻心头的郁气稍稍消散几分。 他身上还带着女子的些许胭脂气,她皱皱鼻子,忽而想起了一个人。 “高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