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窝子里,如何能睡得安稳,不如趁他们……” 官白纻横他一眼,苦竹瞬间哑火,只得点头,为她铺床,自个儿又打地铺睡下。 “人睡下了?” 本该醉倒的陈保国坐在桌前,瞪着清凌凌的一对眼,询问顾南尘。 “睡熟了,门儿都没出。那鼾声响得跟打雷似的。” 坐在一边儿的陈为民,脸虽红,眼睛却也是清明的。 他挠挠头,眼里闪过几分不可奈何和隐隐的佩服:“哥,俺真喝不过他。若不是最后南尘拿上来的坛子里都是凉水,俺恐怕真的要被那小白脸儿喝翻。” * 苦竹从梦中醒来,自己倒是愣住了。连他自个儿都没有想到,他能在山寨里睡得这般踏实。 官白纻正对着镜子补粉,瞧着她气定神闲的侧脸,苦竹才咂出些许滋味。 这位官姑娘可当真不寻常,她虽然只是个女子,又看上去弱不禁风,可那骨子里就带着股子韧劲儿与从容。仿佛再艰难的处境,她都坦然面对,甚至还时时准备着,要寻个冲破困境的出路。 官白纻理好衣冠,转过头来,神情却是有几分沉重。 “老爷,这是怎么了?” 官白纻闻言,转转脖子,压低声音回道:“高年一事实在蹊跷。” “什么?” “我昨儿饮酒间,套了不少话出来。却说他们山寨,有个叫秧子房的地方,专门儿关押掳掠来的人。管着秧子房的,是山寨的四当家黑虎。可奇的是,我昨夜旁敲侧击,问他们最近有没有新绑回人来,这些人皆摇头说没有。” “我瞧着他们神情不似有意蒙骗,是真的毫不知情。” 官白纻揉着眉心,“高年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被这窝土匪掳走,恐是要亲自去一趟秧子房,探一探方知晓。” 也是她失了方寸,如果真的是龙山匪贼,怎会大剌剌自报家门。高年被掳一事当真过去荒诞,可恨她竟如此乱了心神,都未细究,就这么急慌慌地跑上山寨。 官白纻转头看向镜子,那镜子里的女人亦定定瞧过来,她只觉得那镜中人分外的陌生。 “此事不能急,先要想个法子留在山寨里,和他们打通关系,才好寻机会去那秧子房一探究竟。” 第75章 西南遥(二十) 第二日晌晴, 官白纻借口醉酒头疼,赖在屋里不肯出来。直到下午才颐指气使地踏出门来,与陈家兄弟面谈许久。 她胡扯出许多招降的条件, 竟也把这两个土匪唬得一愣一愣。这二人非但没有起疑,出乎官白纻意料, 前世宁死不屈的这两个山匪头子,竟然还有几分意动。 她存下心,试探道:“本官开出的条件, 已然是朝廷的极限。凡事都不可过于贪婪,你们难不成还想要个一品大员不成。” 陈保国苦笑,摇摇头,只是道:“大人有所不知。俺们当年上山, 可不是为了做官。”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为民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陈保国拍拍他的肩膀, 看向官白纻笑道:“这位大人,同俺们这些粗人谈了这许久。一不提孔孟先贤、二不提君民本分、三不提教化愚民, 他把俺们当人看, 有何说不得。” 陈为民捏紧手指,把头转过去。陈保国自顾自倒了碗酒, 朝官白纻举起:“老爷, 俺们兄弟祖辈都住在那临阳城郊陈家村。靠着条为非作歹的河,靠老天爷的脸色吃饭。” “那一年遭洪灾, 整个村子都被淹了。俺们一家成了流民,随众人往北边儿走,寻个活路。正遇上黑山兴起匪乱, 总督李经延调集兵众前往黑山剿匪。” “那日俺们一家走到官道边儿上, 爹娘和幼弟口渴, 俺们兄弟离开去找水喝。回来的时候,爹娘就死在地上,脑袋被割走,断口处还呼呼地往外冒着血。俺们的幼弟虎子也仰面躺在地上,挨了三十多刀。” “整个人就像个被扎穿了的血袋子,流尽血后,就烂进地里。”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可当陈保国讲起,仍旧双目充血,当年爹娘并幼弟惨死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不见分毫减损。 “是谁杀的?难不成是流匪?” 陈为民冷笑:“是官兵。” 李经延随去剿匪,但他与黑山有一些私底下的勾当。二人并未真的刀兵相向。黑山会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