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姬玉落思忖的片刻,谢宿白已经在那锦帕上打了个结,他很快收回手,抬起眼看向面前的少女,“恨他们吗?” 这回姬玉落没有犹豫,摇头说:“但他们该死,不是么?” 谢宿白看着她,半响道:“你想要他们死,可以直接动手,又或是将当年的证据呈给刑部、呈给大理寺,甚至呈给锦衣卫,你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惩治他们,可你今日行事,不过伤其皮毛,至多只能给姬家人添堵,动摇不了其根本——你不想要姬崇望真的出事,是不是为了顶着姬家长女的身份,顺利嫁去霍家?” 他停了瞬,直言道:“两个月前行刺霍府之人,是你。” 姬玉落抿唇不言,气氛有些僵滞。 雨声急促,似有磅礴的趋势。 伞面上“哒、哒、哒”的声响愈发嘹亮,雨水顺着伞沿淌了一地,打湿了姑娘旧白的裙角。 谢宿白垂眸看她,忽而一阵冷风自湖畔吹来,他猛地抵唇咳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不好,姬玉落忙从侍女手里接过水,可谢宿白抬手挡了。 他缓缓止住咳嗽,平复着呼吸,道:“你要去哪里,我都不拦着,可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要像三年前一样——” 话音落地,身后两个侍女皆是一愣,而后互望一眼垂下头去。 三年前啊…… 她们大抵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们这位主子平日是何曾温文尔雅、波澜不惊之人,可三年前主上抱着浑身是血、险些断气的玉落小姐从云阳大牢出来时,眼底的戾气能把人生生撕碎,于是就有了当年赫赫有名的“屠狱案”。 姬玉落似也想起什么,大抵是理亏,脸色几番变化后,道:“我找到他了,赵庸。” 她眼底眸色愈冷,说:“原来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宫戒备森严,杀他不易,全身而退更不易,可霍显时时侍奉君侧,又与赵庸有所勾结,只有跟着他才有机会进入内廷,接近赵庸。” 谢宿白默了瞬,道:“所以你当日潜进霍府,不是为了刺杀霍显?” 姬玉落眉间拧出一道褶子,这副颇为郁闷的模样,倒给她这张清清冷冷的小脸上添了几分生气。 她抿了下唇,说:“是消息有误……” 那夜屋里不止霍显,还有个偷摸从宫里来的太监,她当日得的消息是赵庸要出宫,谁知后来出宫的只是赵庸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而正是将此人误以为是赵庸,姬玉落才敢冒险动手,阴差阳错与霍显交了手,而且险些就栽了,若非途遇刚从承愿寺返京的姬玉瑶,城门那些官兵不敢搜霍显未来夫人的马车于是草草放行,否则她还恐难脱身。 思及此,姬玉落眉间更深了。 如此一来,事情就清晰明朗了。 中间的细枝末节,比如真正的姬玉瑶是死是活,谢宿白都没有再问,他只是淡淡眺望着远方的雨幕,唇间溢出一声无奈又纵容的喟叹,说:“京中有我们的暗桩,地点你知道,犯难之际记得求助,你只身入霍府我不放心,我会派个人给你。” 姬玉落犹豫道:“我有朝露。” 闻言,朝露也抱着剑连连点头,颇为委屈地看着谢宿白,主上直接将她忽略掉,明摆是在说她不行。 谢宿白道:“朝露性子顽劣,不够稳妥。” 朝露:“……” 那还是在说她不行。 姬玉落没在这些小事上争执,应下后起身便要离开,谢宿白没有拦她,只将一把油纸伞递了上来。 那只扣在伞面上的指节冷白修长,就这么递到了姬玉落面前,却在她无意触碰到他时迅速避开,收回了手。 姬玉落轻顿,道了声谢后,身影隐入了长夜。 侍女在身后,惋惜道:“主上为何不将小姐带回去呢。” 谢宿白那张脸依旧平静到无懈可击,只是藏于袖中的手紧攥成拳,而后又重重咳嗽起来,抵住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