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宁是真的吃不下。 多半菜肴被她含在口中,她甚至提不出力气去咀嚼。 江愁予不知何时放下了玉箸,指尖轻轻搭在江晚宁的手腕上。 “夫人,就算是奴婢求您了……您自晌午的时候便没有再进食了,身子怎么熬得住呀……”凉夏虽不明白郎君怎么突然不喂夫人用膳,却下意识地将他视作府上的主心骨,“郎君,夫人这样子恐怕……” 江愁予的指尖自她紊乱的脉象上收回。 他没说什么,只让凉夏把桌子另一边专门供他食用的山药膳端过来。 桌上摆放的各类药膳和江愁予平日里喝的进补身体的药物皆是他自己安排下去的。今日桌上备下的是山药膳,山药益于肾、肺、胃三脏,益于身体调理。因着江愁予喜欢喝稀粥的缘故,小盅内盛放的液体稀薄,不必费力去嚼咽。 江愁予半逼半哄地给她喂下了小半盅,正当他再一次将汤匙递到江晚宁唇边时,却见她伸手抵住碗沿往前推了推,说出了今夜第一句完整的话:“我真吃不下了。” 江愁予将盅内残余之物一饮而尽,潦草应付了一下后便要带她去洗沐。 江晚宁避开他的手:“凉夏会伺候我的。” 明知道拗不过他,江晚宁还是挣扎了下。 没想到他今夜格外得好说话,不仅没有执意要同她一起入盥室,还抚了抚她的发顶,让她早些躺下歇息。 他说完后,便去了书房一趟。 亥时时分,江愁予才回到房间。 墙角的八景琉璃灯盏平铺着些许朦胧的光线,江愁予不敢掌灯扰她清梦,便借着这股子光线窸窸窣窣地脱下外衣。褪了靴、卸了腰玉带,他尚带着沐浴后的敏锐嗅觉,意料之内地嗅到里屋过分浓重的安神香。 此后她的侍女有按照他的吩咐照办。 就在晚间用膳的时候,江愁予便已借着脉象察觉出她的状况不太好。他吩咐了凉夏在房中燃香,又趁着她洗浴的功夫里去开具了几帖药方。也不知为何,他分明对自己的医术有十足的把握,平日里给自己用药也随意,今夜为她写方子却是慎之又慎,拖到现在才回。 这么算算,他自昨夜便未阖眼了。 江愁予上榻,将她馨香的身子揽于怀中。 他心中莫名得餍足与安宁,头埋入她的肩颈,亦沉沉睡去。 雪簌簌地落了下来,天地间一片阒寂。这座宁王赐予的府邸坐落于御街与马行街的交接之地,鲜少来人,仿佛终日守着漫无尽期的冷清。偶尔传来院内落雪折枝的声音窸窣,揭示着这一场寒冬比往年来得更甚凛冽。 这冰天雪地的,本适合两个人卷在被褥里紧贴着度过一个温暖的夜晚。 倘若架子床里没有传来她颤颤哭声得话。 当江晚宁在梦魇中发出第二声含糊不清的哭声时,江愁予豁然睁开了双目。借着墙角晦暗不清的光火,江愁予依稀看见她侧卧于床榻里侧,一声接一声地发出惊悸的声音。 “腓腓?”他将她拥住,手臂横亘在她单薄的脊背。 她却在这时应激一般地蹬动双脚,死死咬住的唇瓣绽出蔷薇靡尽前的血色。仿佛在梦魇中被人追缠了一般,她紧蹙的黛眉之间流露出一股哀求之色。 江愁予一直紧抱着她,不敢强行唤醒她。 直到江晚宁动作的幅度慢慢地缓下来,睁开黯淡失焦的眼睛后,江愁予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摸了摸她被汗水浸湿的双靥,教她看着自己,道:“别怕、别怕……我在呢,四哥哥在呢……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别怕……” 即便她乌黑的眼睛里浮现着他的身影,江愁予也能感受到她的视线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落在了别的地方。 软枕上,尽是她饱胀的泪水。 江晚宁的一呼一吸里,依旧带着心有余悸的轻颤抖。 梦境中的场景如此真切,以至于她一闭眼便能回想。 她孤身走在一片云雾缭绕的路上,路上不见行人,脚边有些许黏脚的液体。她没走几步便听到了几声凄厉的哭泣,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江晚宁循着声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