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咄嗟之间, 江愁予官绩考察之期已过。 他的同僚誉他于相门事业上有功,力谏他担任相位。亦有部分官员揪着他本人孤僻的性情,对他考察期的一段荒唐时日口伐笔诛, 横生波折。然这些声讨很快便被明晃晃的圣旨压了下去, 圣上在隔日的公堂上亲口称赞他少流美誉,行比夏侯, 又加封了侯爵,赏赐齐国侯府。 当日,迁居升官的消息在府上不胫而走。 凉夏瑟瑟地贴在江晚宁身侧,低声询问改怎么办。 江愁予的进一步掌权, 意味着予夺更多人的生死。 “他是一手遮天了, 从前行事还能往内收敛收敛不闹出事情,他如今这样……便是、便是公然杀了个人,都有巴结的人上赶着替他开罪。夫人的外祖父母, 又不知道个光景,以后又有谁会来替他们申张冤屈……”凉夏腆着身子挨在江晚宁身边, 即便偷瞒着人裹了腹, 时日长了怕还是藏不住。 她心里焦躁, 平日的三两句话都是颠来倒去地往那方面引, 来怂恿着江晚宁作出反抗。 屋子里昏昏聩聩, 象牙雕花镜奁在青玉案上半敞着, 一如美人半阖不阖的倦怠眉目。江晚宁握着缠枝黑漆篦子, 梳完了头, 正取了木犀花露漫不经心地擦拭发尾。淡淡的香气在身遭萦绕,氤氲着死寂的眉目、青黛的眼下以及苍白如纸的面容, 让她像极了熟透又腐败的烂果。 窗外蝉鸣甚噪, 凉夏觉得耳鸣嗡鸣、口中发苦。 “夫人细细想想二老的处境, 可要打起精神呀……” 凉夏知道她为难,也将她这段日子的颓废度日看在了眼里。 不单是江晚宁每日用了什么吃了什么,冬温都得向江愁予复述一遍,光是江晚宁呆在屋里的养病期间,蒹葭白露都会轮流进屋探探情况。她白日里行事处处受到掣肘,夜间对江愁予试探口风也会让他疑窦更重。有时候凉夏进屋,常常见她埋在被褥里偷偷饮泪。 “奴婢今日回医馆复诊,又碰见杜二郎的人了……” 凉夏掀眸,小心翼翼地看了江晚宁一眼。 江晚宁眉眼寥寥,不为所动地坐在那里。 凉夏这才摒着气,将那群人交代的话和她转述一遍:“杜二郎的人说,江愁予封官加爵又逢乔迁之喜,那几日又恰好赶上他的生辰日子,一定会在新府举办宴席。他如今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来的人鱼龙混杂,谁也说不清会不会有人借机行事。那一日就是夫人最好的机会……杜二郎虽没本事将二老从江愁予手中救出,却也尽力想带夫人去东郊看看……” 又怕江晚宁责备,又仓皇地补充道:“奴婢知道夫人怕连累了杜二郎,这才有意不再与他来往。只是、只是杜二郎说二老身子日渐吃不消了,不论怎样夫人都该与他们见面……二郎还说了,若夫人不肯配合也无妨的,他到时候亲自来劫人……” 江晚宁的目光终于挪过来,若有所思地落在凉夏身上。 凉夏浑身一凛,生怕被她看出端倪,只顾埋头垂泪:“奴婢、奴婢是为了夫人好……” 又忍不住地急切催促:“夫人……” 落日西颓,凉夏的眼泪与沸腾的蝉噪密不透风地将她湮没。 她只觉得闷热、心烦意乱,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于是江晚宁侧了侧身子,轻轻在窒息的洪流中挣扎了一下。 “我知道了。” 她听到自己只能这样说。 - 是年仲夏,齐国侯府大摆筵席。 席上肴馔纷陈,众人或射或弈或吟诗或作赋,不亦乐乎。江愁予难得卸下一身重任松散筋骨,期间有宾客贺喜敬酒,他难得卖了个好脸色没有推拒,杯杯美酒下腹,却频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随侍的苏朔与熟悉他的人大抵猜出了他的心思,借着江愁予不胜酒力的由头将他搀了下去,前厅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