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伞,白鞋上沾着泥土。 然后,他们进行了人生交叉后的第一场对话。 -“你好,请问接单吗?” -“什么货?” -“不是货,是人。” 清晰地能倒背如流。 他烦躁地合上车柜,摸着手机下车,蹲在路边又站起,简单活动下快坐僵的身躯。 罕见地有一辆车从前方驶过来,无情地打个照面,昏暗的车灯照亮斑驳的白色斑马线,留下摸不着的车尾气又离开。空旷又黑魆魆的沿海公路上,又只余他这辆单薄的远光灯,把他靠近的影子拉得冗长又寂寥。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但在这个困倦的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为少了一根香烟,这种仿佛什么东西被抽走的空虚甚至压过了困意,挤迫得他坐立难安。 他点开手机,莹白色的屏幕光线将黑暗中一张忐忑的的脸照亮。 有一种比烟瘾还要难以忍耐的冲动,想找个人说说话。 于是,刚才在眼前浮现的人又第一时间惯性地出现。他又想起了和这人有关的回忆,和她一起坐的夜车,也是这样寂静无人的夜。 那好像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抽烟以来没有碰过一根烟的夜晚。 好神奇,当时的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是因为另一种第一次的新鲜替代了烟瘾吗? 因为那也是第一次,他惯常只搭过大老爷们的夜车座驾居然坐了一个女人,还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一个……很难相处的娇贵的青豆公主。 康盂树看着微信里这位青豆公主的头像框,手指像回到服务区的便利店,不断抽动。 但这一次,他按出了语音通话。 他以为她应该不接,现在是凌晨两点,所以他才大着胆子拨出去。 可是,没震动几秒,对面接通了。 康盂树愣着没开口,一种意外,无措,混合着惊喜的杂糅情绪将他层层裹住,以致于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拨出语音的是他,可先开口的人反倒是她。 “你这么晚打给我是有急事吗?” 黎青梦似乎是被这通语音吵醒的,嗓音里还能听出一些懵然的沙哑。 康盂树听着她睡得挺舒服的声线,胡搅蛮缠说:“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困死了。” 对面沉默…… 片刻后,她清醒后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过来:“你困关我什么事?你困就去睡觉啊。” “我在出车。”康盂树疲惫地说,“很困,但没有烟抽。” “你烟呢?” “戒了。”他漫不经心的,“因为某人说这个味道不好闻。”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康盂树摸了下嘴角,手上拨弄着无用的火机,觉得自己好像困到神志不清,乱说话了。 他正想说我开玩笑的,黎青梦开口说:“那需要我陪你聊通宵吗?” 手中,打火机的火苗在把玩中倏忽亮起,刚好随着她这句话,啪一下,将他周围点亮了。 第22章 康盂树怔了半晌,含糊地笑着说:“不用,你去睡吧。” 说完不给黎青梦反应,一把将通话掐了。 海潮扑着岸,刚刚还隐约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通仓促的语音结束后变得很鲜明。 哗啦,哗啦啦,有节奏地扑上他的心头。 他回到车里,扯开一包湿巾胡乱擦了下脸,呼出口气,重新发动车,驶离沿海公路,开向既定的路线。 车辆越来越少,但这种空旷好像也不见得有多空了,那些不知道什么被抽离的部分正在被一点一点填满。 他不经意地晃向车内的后视镜,镜子里印出一张嘴角翘到可以挂油瓶的傻脸。 这谁啊,怎么这么傻逼。 康盂树一瞪眼,表情收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他点开电台,深夜的案件已经讲完,已经在放其他乱七八糟的歌。他不喜欢听那些时下的网络口水歌,按开自己的手机歌单,清一色的张学友。 刚点到某首歌,手机忽然一震,黎青梦的微信头像蹦出来,提示对方打过来一通语音。 他吓了一大跳。 手机还在震,康盂树内心隐隐预感,这通电话不会持续很久,也许就像刚才他拨出的那样,只会停留几秒。 因此,给他犹豫的时间也就只这几秒。 为什么犹豫呢,他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要接通的手在空中阻断了一下,才按下了接听。 这回换黎青梦不说话了,听筒里传来她翻身的动静,被单和身体摩擦的声音发出轻微的沙沙响。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