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康嘉年的肩,又吐了一口气,抬步进到里面。康嘉年没有跟进去,选择给他们两人留出空间。 此时,窄狭的房间内,正中心摆放着一具殡仪馆专用的棺木。透明的罩下还能看清黎朔发青的脸。 黎青梦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摆弄手机。 她戴着耳机,因此似乎没听到他的到来,头都没有抬一下。 康盂树本以为她可能是在联络亲戚,但是靠近她,看清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之后,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她居然在非常非常,非常投入地玩游戏。 而且玩的还是很弱智的切水果。 康盂树没打扰她,静静站在一边,等黎青梦结束这一局。然而这一局进行得非常漫长,她的心思尤为集中,手指不停上下翻飞,屏幕上各种水果四溅,被切得支离破碎。 最后她打出来的分数,康盂树发誓,这绝对是他认识的人里面打出来的最牛逼的成绩。 黎青梦摘下耳机,抬起头,脸色平静地先行开口说:“你怎么过来了?康嘉年不是说你出车了吗。” 康盂树含糊道:“没,单子被别人接了。” “哦。” 康盂树端倪着她平静到可怕的神情,几度张口又闭上,黎青梦冲他笑了一下,说:“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她盯着他的脑门,“你额头怎么那么多汗,给,擦一擦。” 说着掏出口袋里的一包纸巾递给他。 康盂树喉头一滚,伸手去接纸巾。 指尖碰到薄薄的塑料纸时,他顺势张大手,连着纸巾将她的手一起包进手心。 黎青梦对这个触碰没有任何波动,脸上仍旧是麻木地笑着。 他单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蹲下来,蹲到她跟前,仰头看着她:“不要笑了,笑得很难看知不知道。” 黎青梦僵着脸道:“那总比哭好吧。” “为什么不能哭?女孩子可以哭,哭多大声都没关系。” 她拼命摇头,视线挪向中央的那具棺木。 “离别的时候不能哭,不然我爸会以为我舍不得他的,走不安定怎么办。” 康盂树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黎青梦话锋一转:“虽然我还是很生他的气,我特别想质问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当初家里出事的时候瞒着我,现在也瞒着我,我永远都被蒙在鼓里。”黎青梦仰起头,眼睛快频率地眨动着,“他就这么自以为是地帮我划分了什么是该丢下的包袱,他觉得他很伟大吗?” 这些听着像是责怪的语句,每个字都化作飞镖,最后扎回了她自己身体里。 “可是,最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她自嘲地扯着嘴角,抬起没被他牵住的那只胳膊遮在眼睛上,喃喃。 “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关心他,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强撑,是我害怕再听到病变的噩耗,忽略了本来可以发现的信号。是我自私,我真的很自私。” “这些日子……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康盂树不知所措地沉默。 他一路上练习的那些长篇大论都在此刻成了最最不合时宜的话,因为那一晚发生的吻在此刻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而安慰的说辞呢,也显得过分苍白,不如不说。 如果让方茂知道他败家地烧掉大几万的货款,紧赶慢赶开车回来到她身边,却屁都蹦不出一个字,一定会骂他脑瘫。 但他脑子里的确只有这么一个莽撞的念头,哪怕此刻回来是毫无意义的。可如果往后,她想起这个痛失至亲的夜晚,能够有一个人沉默地陪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就不那么难受。 如果是这样,他觉得就值了。 康盂树站起身,一把揽过黎青梦的脑袋,轻轻往自己身上靠。 她遮在脸上的胳膊顺势滑下去,转而抓住他的衣角,脸深埋进他的衣服里,闻到了一股潮潮的汗味。 那是很久以后黎青梦回忆起这个黑色的夜晚,都不会忘掉的味道。 就是因为那股潮湿代替了她没流出来的眼泪,她才能在最后都保持微笑,哪怕亲眼目睹着黎朔冰冷的躯体在焚化炉内再度炽热起来,变成灰烬。 * 尸体在第二天火化完毕,黎青梦捧着骨灰盒准备打辆车离开,康盂树把一直停在不远处的货车开过来,打开车门一扬下巴:“还用叫别的车吗?上来。” 黎青梦抿着唇:“……你也熬到现在了,不要疲劳驾驶。” “这有什么,我跑货三天三夜都不带困的。” 最后黎青梦拗不过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盒子坐上副驾。M.dXSZxeDu.Com